西门府内挂的灯笼迅速从红色换成白色, 一应新婚的吉物在最短的时间被替换掉了。
西门庆身上的礼服极为繁复,穿脱都很麻烦, 此时她心中难过, 索性拿剪子直接剪开嫁衣, 再换上丧服。
长发尽数披散在纯白的衣袍上, 分外惊心, 衬得那张脸平静无波, 如一潭死水。
西门庆出门时秦涛仍然等在外面, 看起来他性子比以前沉静了很多。
“此回只是在母亲面前演场戏, 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我仍是兄妹。”
秦涛此时也泪水涟涟,听见西门庆的话点了点头, 没再反驳。
既然两人性情不合,也不必强行牵在一起,往后的路还有很长, 先前是他着相了。
兄妹也没有什么不好, 当作亲人相处便是。
西门庆心地不一定正,但对重视的人掏心掏肺的好,人也精明强干, 若是和她相互扶持,许多事能顺畅很多。
如果西门庆是男子, 一定能作出一番功业。只可惜, 她一介草民, 想正正经经往上爬, 太难了。
“既然你已想通,就好好学学怎么送葬。”
西门庆声音很平淡,秦涛跟在她后面,觉得先前那个骄纵任性又肆意的表妹,陡然间长大了很多,让他很有压迫感。
虽是送葬,一应礼节却非常繁琐。
西门庆十分孝顺,葬礼完全按照规矩来,要请和尚做法事,还要准备各种东西,秦涛从来没接触这样的事,一时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娘子,潘郎君出事了。”
西门庆正在给秦涛详细解释各种步骤,见侍女急急忙忙赶过来,忙问道:
“潘郎出了什么事,如今怎么样了?”
“潘郎君窝藏了逃犯,如今已经和武家的人逃走了。”
侍女怕西门庆着急,快言快语抖出了刚刚在外面听到的事。
“官府如今贴了告示,说提供一条线索,赏五两银子。”
“什么逃犯?”西门庆揉揉眉心,努力平复心中的焦虑。
“就是那潘金花,实际上是通缉的逃犯元辉。”
“武家人藏匿凶犯,触犯了律令,如今和那元辉一起,通缉令都贴在城门口。”
侍女解释道。
“逃走了…何时逃走的,可受了伤……”
西门庆一时头疼得厉害,脸色苍白起来。
“娘子您别着急,潘郎君什么事也没有,只是牵扯进了大事,等这阵子风平浪静……”
侍女扶着西门庆坐好,又为她倒了杯热茶。
为着西门夫人的病,娘子已经很多天没睡好觉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下一片青黑,看起来憔悴得厉害。
“我就是放心不下。”
西门庆虽然见过赵元徽,也相处过一段时日,觉得金花妹妹性子不错,很合得来,万万没想到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万一潘郎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或者被人抓到了,该怎么办?
西门庆想到这里,心中更是焦灼不安。
“娘子,您不要担心,潘郎君吉人自有天相,若是无事,必定会给娘子送信。”
“他们是怎么逃走的,走的水路吗?”
“是,当时有船接应,潘郎君什么事都没有,被松娘子提溜走了。”
西门庆喝尽杯中的茶,觉着心中好受不少,但是不亲眼看看,心中总放心不下。
“表妹,你要去哪儿啊……”
“不要你管。”
秦涛只得看着西门庆骑着马蹿出了府门,墨发未束,在风中肆意飞散,余一线残香。
可惜他不是西门庆心中的良人。
西门庆一路策马狂奔,沿着小路跑到了清河边上。
此时两岸无人,水草丰茂,只能从不幸被踩倒的苇草上看出些凌乱脚印。
远处水天一色,几只归鸟飞进了山林。
便是有船,这会儿也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她从未出过清河县,以为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意外来临时,才知道,人力不可违天命,也无法抗拒外力。
一只落单的水鸟落在附近,扑腾了几下,很快没入了水中,钳了条手指长的小鱼在努力吞咽。
过去的事无法改变,未来的事还能挽回。
她要振作起来,好好养足人手,把潘郎他们找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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