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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简意赅五个字
其实今天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位机长, 她绝不至于这样失礼。
要知道, 桌对面貌美如花的乘务们可不是省油的灯。这是宁佳书来申航首飞, 她到哪儿都向来是议论的中心。性格如何, 品行怎样, 用不着等到航班回程, 便能从这些个空乘们口中悉数出现在公司的情报网里。
明明有一肚子能很快叫人对她生出好感的漂亮话,却皆因为眼前这变数卡了壳, 没办法再厚着脸皮脱口而出了。
黄梅季节天气阴晴不定, 之前一连几天机场的航班都有不同程度的小面积延误, 就在向机组通报适航状况的时候, 楼外又淅沥沥下起了雨。
密集的雨点被风拍打在大厅玻璃墙上,往外的视野不多时便朦胧起来。
霍钦将两人桌下的动作收入眼底,目光停顿, “给我最新的气象资料。”
话是朝着向北说的,东西却在宁佳书这儿,她只能起身递过去。
离得近时, 鼻尖甚至闻见了霍钦身上熟悉的柠檬沐浴露味。
与她们从前在西澳学飞那会儿闻到的一模一样。
宁佳书也不知自己怎么还记得这味道,他好像向来只用这一个牌子,不像她十天半个月就要换一换,永远没个定性。
她这会儿有点讨厌自己灵敏的嗅觉和记忆力, 那味道像阀门, 一打开总有些不受控制的记忆涌上来, 叫人忍不住懊恼。
好在她表面功夫做得好,心里想得再多,神情不见半点流露,就连何西都没察觉端倪。
“会前已经做完了客舱检查,旅客服务设备完好,没有影响飞行安全的设备故障。此次航班有两位无成人陪同乘客……我们会随时做好起飞推迟的准备,尽最大努力照顾好客舱的感受,机长您请放心。”
大抵也有许久才轮到和霍钦搭一次班的缘故,何西坐在离霍钦最近的位子,汇报时抓紧了每一个机会向他释放弗洛蒙,实在没空观察宁佳书。
微笑的唇角展露贝齿,专注的目光,眼角眉梢蕴起风情,微微前倾的上半身,还有那穿了丝袜交叠的长腿,每隔两分钟便要换一换的坐姿。
都是宁佳书一眼就能看穿而且用腻了的小手段,霍钦果然不上钩,他像是完全与何西不在一个频率上,安静听完汇报,漆黑的眼眸半垂,一行行迅速分析眼前的资料,最后签字。
会议果然很短,不过十来分钟布置完工作便宣布结束。
乘车到停机位,乘务组开始为登机准备,霍钦示意众人回机舱,自己下去做绕机检查。
“机长,外面下这么大雨,还是我下去算了……”向北道。
霍钦没回头。
“我跟您下去,顺便还能帮忙加油,让师妹留机舱里对检查单。”跟久了其他甩手掌柜,遇到霍钦这种喜欢亲力亲为的,向北受宠若惊。
这次,男人目光投过来,瞧了两人一眼,没再反对。
“师兄,我一块去。”宁佳书赶紧发言,“我也熟悉下申航的流程。”
向北怕她淋雨才说把她留舱里,可是宁佳书好像总有种叫人无法拒绝的魔力,只听着那声师兄,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
舱外下大雨,宁佳书其实有点发憷,只是瞧见地面与机务交流的霍钦,还是咬咬牙套上了雨衣。
放平日,她绝对没有那么好的觉悟,下去转一圈,精心打理的妆面发型和基本也就毁掉大半。
但是加油和绕机检查通常本就该由他们这些小跟班去做,要是安心呆舱里,保不齐霍钦对她的坏印象里又添了一条。
毕竟已经一个公司了,又是一个机型,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再怎么躲,也避免不了有搭档的时候。
为了避免霍钦对她有偏见给她穿小鞋,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果然,一下机舱,雨水便迎面扑过来,雾气顺着脖子往钻,黏腻又难受,宁佳书拉紧帽兜的松紧绳,小跑着追上前面高大的背影。
隔着雨雾,霍钦的眉眼似青山远黛,氤氲水汽里的工笔画,精致又朦胧。
他与机务说话的声音隐约传过来,条条逐一核对,严谨细致。
霍钦一直就是这样认真、活得一丝不苟的人。
宁佳书恍惚记起了第一回见他的时候,还是高中,何西非要拉她去看高三的英语能力竞赛。
才进门,隔着小礼堂五十来排座位,她一眼就瞧清了台上演讲的人。他的演讲韵律节奏都叫人舒服,发音又好听,像汤姆·希德勒斯顿,会把“0fr it”连读,发出好听的r音。
最重要的是他生得英俊,骨子里都透出一股认真的雅致来。
“霍钦,听说家里是航空公司高层,高三验飞已经过了,以后注定要当飞行员的。”
何西得意问她,“帅吧?是不是没白来?”
宁佳书不记得自己怎么答了。
她后来才知道,他的英文口音是RP,最标准的牛津腔。
活了十六年,霍钦是她在这个世上遇到最完美的家伙。
和宁佳书三天两头便厌倦的那些大大咧咧的毛头小子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堆积如山的臭球鞋,没有日抛的袜子,没有烦人的烟草气,没有青春油腻的汗迹,永远干净清爽。
分数漂亮,功课整洁,老师喜欢,同学爱戴。
入学时候做新生代表发言,毕业时还是优秀毕业生代表。
喜欢他的女生数不胜数,她俩自然也在其中,可直到霍钦从附中毕业那天,也不认识何西和宁佳书这两个名字。
他完美得像一个叫人自惭形秽的圣人。
何西犹犹豫豫,还是只敢止步在远处望着。
宁佳书的心理活动则更微妙一些。
她傲气,越抢手的东西才越不会主动靠近,否则岂不是和那些追逐他的人成了一样的俗物。
从地面回来,制服已经微潮了,宁佳书在洗手间迅速打整了下头发,纸巾压掉面上的水分,进驾驶舱和师兄输入CDU,核对舱单。
一切准备就绪,起飞前最后十分钟,客舱确认登机人数和乘客名单一致后,飞机关闭舱门,等待地面放行。
大概是因为第一天跟飞,老天爷总要给些挫磨,就在飞机等待地面指令滑出的时候,肉眼可见远方的阴云压上来,雨越下越大,可见度降低了!
从驾驶舱看出去,跑道全是一片白茫茫的水雾。
航班延误,大概是所有机组和乘客最讨厌的事。
白白在机舱等待,乘客又闷又焦虑,机组也受气,还不赚小时费。
好在最新的气象资料里显示还在适航条件内,机场能见度也勉强达到了起飞标准。
在晚点了七八分钟,雨雾稍散后,终于接到了地面的滑出指令。
在塔台的指挥下进入跑道后,霍钦开口说话。
“申请离场。”
宁佳书反应了一秒,才意识是到这是霍钦在对她说。
从她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霍钦漆黑的头发,硬朗深刻的面部轮廓,却瞧不清他的神情。
这是时隔几年再见,霍钦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让她向塔台申请离场。
这么简单一句话,宁佳书不知怎地,心一下被撩到了嗓子眼,节奏半点不受控。
时间等得有点久,副驾的向北转头过来看她,宁佳书才赶紧坐直,把地面频率调到备用,清了清嗓子,隔着耳麦联系塔台,“申航1381,准备离场。”
塔台似乎在忙,没听见,宁佳书等了几秒,又呼一遍:“申航1381,准备离场,准备离场。”
这次塔台很快回复,“申航1381,可以起飞,跑道34L,起飞后联系离场118.60。”
确认跑道没有障碍之后,霍钦执行起飞。
飞机在跑道上飞快滑行起来,宁佳书最享受飞机加油门的瞬间,推背感来临的一刻,叫人五脏六腑都变得爽快起来。她静静等待油门加到Vr,飞机带杆离陆的那一刻,惊吓就这样不期而至了。
眼前的跑道上,居然有一架小型空客在横穿34L17R跑道。
“怎么回事?跑道上怎么会有飞机?”向北的声音惊恐地在颤抖。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此时飞机的滑跑速度已经到了125节,跑道上的那架空客越来越近,他下意识要伸手去带刹车。
惨了!
宁佳书睁大眼睛瞧着雨雾中空客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甚至能看清它机身上所属的航空公司字样。
然后想起了教科书上的那起特内里费世纪大空难。
她那么不平凡的一生,就要结束在今天了吗?
宁佳书崩得有点儿紧,直到师兄向北桌底下碰了下她提醒,才开口道,“二副,宁佳书。”
言简意赅五个字
其实今天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位机长,她绝不至于这样失礼。
要知道,桌对面貌美如花的乘务们可不是省油的灯。这是宁佳书来申航首飞,她到哪儿都向来是议论的中心。性格如何,品行怎样,用不着等到航班回程,便能从这些个空乘们口中悉数出现在公司的情报网里。
明明有一肚子能很快叫人对她生出好感的漂亮话,却皆因为眼前这变数卡了壳,没办法再厚着脸皮脱口而出了。
黄梅季节天气阴晴不定,之前一连几天机场的航班都有不同程度的小面积延误,就在向机组通报适航状况的时候,楼外又淅沥沥下起了雨。
密集的雨点被风拍打在大厅玻璃墙上,往外的视野不多时便朦胧起来。
霍钦将两人桌下的动作收入眼底,目光停顿,“给我最新的气象资料。”
话是朝着向北说的,东西却在宁佳书这儿,她只能起身递过去。
离得近时,鼻尖甚至闻见了霍钦身上熟悉的柠檬沐浴露味。
与她们从前在西澳学飞那会儿闻到的一模一样。
宁佳书也不知自己怎么还记得这味道,他好像向来只用这一个牌子,不像她十天半个月就要换一换,永远没个定性。
她这会儿有点讨厌自己灵敏的嗅觉和记忆力,那味道像阀门,一打开总有些不受控制的记忆涌上来,叫人忍不住懊恼。
好在她表面功夫做得好,心里想得再多,神情不见半点流露,就连何西都没察觉端倪。
“会前已经做完了客舱检查,旅客服务设备完好,没有影响飞行安全的设备故障。此次航班有两位无成人陪同乘客……我们会随时做好起飞推迟的准备,尽最大努力照顾好客舱的感受,机长您请放心。”
大抵也有许久才轮到和霍钦搭一次班的缘故,何西坐在离霍钦最近的位子,汇报时抓紧了每一个机会向他释放弗洛蒙,实在没空观察宁佳书。
微笑的唇角展露贝齿,专注的目光,眼角眉梢蕴起风情,微微前倾的上半身,还有那穿了丝袜交叠的长腿,每隔两分钟便要换一换的坐姿。
都是宁佳书一眼就能看穿而且用腻了的小手段,霍钦果然不上钩,他像是完全与何西不在一个频率上,安静听完汇报,漆黑的眼眸半垂,一行行迅速分析眼前的资料,最后签字。
会议果然很短,不过十来分钟布置完工作便宣布结束。
乘车到停机位,乘务组开始为登机准备,霍钦示意众人回机舱,自己下去做绕机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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