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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公主垂帘

2个月前 作者: 绿梅枇杷

正版在。防盗30%。资料补充和小剧场在作话里

渐渐流畅起来, 流水一般流畅,浅绿『色』的春光上了梢头, 照见云雀嫩黄『色』的羽,鲜红的喙, 乌溜溜宝石一样的眼珠。

开始唱了。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触到空气的震动,但是并没有多少人能够分辨出, 箜篌是几时转成古琴。那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个事,雾淡了,花开了, 鸟儿歌唱了,唱的春光, 天蓝,水绿, 飞翔的欢欣。

鼓点响起的时候,有只布谷鸟,咕咕叫了两声。

旋律的急转直下——那也许是鹰来了,盘旋九天之上的雄鹰,带着罡风直扑下来, 一往无前, 不管阻拦在前方的是什么, 十面埋伏还是四面楚歌。

女子竟然能够演奏出这样雄壮的风情!有喜出望外,也有忧形于『色』:毕竟是太后的寿宴啊, 最该喜庆的不是吗?

而埙又响了起来, 呜呜的, 鸽子轻盈,风里飘落一支细羽,洁白。

人心都揪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看到血,鲜红的,滚烫的,从那些歌唱的精灵身体里喷出来,洒在绿的草地上。

却听到一声清唱。谁也听不出那唱的是什么词,什么曲,什么调,只觉得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忽然都舒展开来,就像伏暑天气里,喝了一大碗加冰的『奶』酪,或者最黑最冷的时候,从天而降的一缕阳光。

也许要这样的声音,才能……让百鸟臣服吧。

雄鹰昂首叫了一声;然后是金雕,清亮,高昂,声遏行云;不知天高地厚的云雀不知道又打哪里蹦了出来,婉转和鸣;莺哥儿和鹦鹉叽叽喳喳说着“眉寿无疆、眉寿无疆”,喜鹊跃上枝头,燕子呢喃……

殿中有人短促地惊叫一声。

声音虽然不高,还是引得左右目光转了过去,庭中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两只白鹤,时婷婷而立,时振翅而舞,时分时合,一动一静,竟与那曲合奏相和。

曲愈繁,舞愈急。

每个人耳中、眼中,都仿佛有千百个声音,却每个声音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猛听得一声罄响,恰如无声之处惊雷,所有声音,齐齐止住,一众贵女拜寿的声音遥遥传来:“太后眉寿无疆!”

身着天子礼服的少年,在阶前高高举杯过额,贺道:“母后眉寿无疆!”

殿中亲贵、『妇』人也都齐齐跪下,贺道:“太后眉寿无疆!”

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天子站着,太后坐着,庭中两只白鹤,还傻愣愣呆在那里,浑然不知君临天下之威。

太后喜得眉开眼笑,连连道:“好、好!”

众人又拜天子。

天子叫了平身,太后吩咐宫人好生安置那两只呆头白鹤,莫要吓着了,白鹤祝寿,可是难得的好兆头。又叫人引一众贵女到面前赐座。先赞了嘉语,嘉语早备下说辞:“……太后还谢我呢,我可真担不起——明明是我沾了太后的光,不然哪里来福气听这一曲。”

太后笑着要拧她的嘴:“油嘴滑舌,和你母亲一个样!”

始平王妃忙道:“阿姐又冤我!”

太后又细问是哪个弹琴,哪个鼓瑟,哪个敲的鼓,都一一叫到眼前来,问姓氏家世,一面频频往皇帝看。

众贵女心知肚明,这是要为天子选妃。像嘉语这样的宗室女,自知不是主角,都不声不响退坐一旁。

天子这年十四岁。

元家人都生得好相貌,站在太后身边,如青松挺拔,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嘉语偷偷打量他。她从前就没见过皇帝几次,当时无论如何也都想不到,这个稍显柔弱的少年,会在六年之后手刃她的父亲。

嘉语想得失神,天子注意到有人在看他。顺着目光去,是个翠袖云衫的小娘子,一双浓眉无须画,底下两只杏眼,瞪人的时候,想必圆溜溜的像只猫儿,再往下,唇生得极薄。都说薄唇每是负心人。

皇帝拿不准她的身份,看她右手边,大红璎珞纱衣,肤光如雪,宜喜宜嗔一张芙蓉面,却是堂妹嘉言。那这位大约就是姨父养在平城的长女了。当下冲她笑了一笑,正听见母亲问:“……那声凤凰叫,到底怎么做出来的?”

“是编钟。”有人屈膝作答。

粉白『色』烟罗纱裙的少女,裙面上零落绘几片绿萼梅花瓣,淡雅别致,樱桃红宽带束腰,不盈一握。难得落落大方,让人一见之下,心生欢喜。皇帝记得之前母亲问过,是国子监祭酒谢礼的女儿。编钟是礼器,祭酒家的女儿通礼器,也算是理所当然。何况谢家大族,人才济济,出众也是应当。

要是选她做皇后,倒没什么可挑的,皇帝暗忖:横竖,小玉儿也做不成皇后,怕就怕……

又听太后问:“那雄鹰呢?”

“雄鹰是笙。”声音响亮,活泼。

皇帝看过去。那姑娘穿了妃『色』曲裾,通身没见绣花,就只有裾角颇为敷衍地几道云纹,这姑娘,是在家里不受待见吧,皇帝想。他这样看这姑娘的时候,有人也在看他,只是皇帝却没有留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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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笑『吟』『吟』问:“你是陆家的姑娘吧。”

“太后明见万里。”陆靖华从前没进过宫,竟被太后一口叫出身份,不由又惊又喜,满脸敬服。

皇帝都快忍不住笑了。

边上传来一个含酸带醋的声音:“陆家女儿女红差劲,也算得上是咱们洛阳城里一景了。”

言下之意,太后能知道陆靖华是陆家的女儿,无非她的衣服手工实在太差劲了——虽然这也是事实,但是说破了,未免叫人难堪。

一时间目光纷纷看过来,说话的不是别个,正是镇国公的孙女、长安县主的女儿,皇帝嫡嫡亲的表妹姚佳怡。又纷纷都泄了气,心下了然:除了她,别个也没这胆子在太后面前放肆。

陆靖华整张脸都涨红了。

陆家将门。还在太·祖时候就为元家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军功仅次于穆家。迁都洛阳之后,战事渐少,穆家往清贵发展,数代尚主,牢牢站定在决策中心。而陆家专心守边,渐渐就被边缘化。

偏陆家子女极多,教养却不如其他高门精细,男儿也就罢了,自有沙场扬名,女儿家就难免落下话柄。

姚佳怡这样说话,太后心中也有腹诽。但是姚佳怡是她属意的皇后人选,总不好当众呵斥,教她没脸。话说回来,她也是为了皇帝,太后这样安慰自己:如果不是一心扑在皇帝身上,也不至于皇帝多看谁几眼就动了嗔。

太后不说话,当时就冷了场,那些素会做好人的贵女们,没一个站出来为陆靖华说话。

莫非是陆家姑娘口无遮拦,平素得罪人多?嘉语默默想,又想道:不对,就算是谢家姑娘,落到这个境地,肯出声的怕也不多,到底是太后跟前,哪个好去驳姚佳怡的面子,那不是和太后过不去吗?

良久,也只有陆靖华孤零零的声音:“阿娘说,女儿家以贞静为要,所以、所以……”她原是想说,所以衣上不必绣很多花,却被姚佳怡接过话头,嘲笑道:“所以能吹出这么雄壮的笙?”

这一下,陆靖华的脸更红了,只低着头,怕眼泪被人看见。

“陆娘子的女红,我是见识了,”嘉语忽出声道,“姚表姐的女红,三娘却还从没见过呢。”

从洛阳到永平镇,元嘉语已经徒步三千里。

前月吴国使臣北来,索要他们的皇后,她进宫叩谢天恩,余光里扫过天子身边的女子,她的妹妹嘉言,只要她一句话,兴许她能留下,但是她没有,她笑『吟』『吟』举起酒觞,笑『吟』『吟』对她说:“阿姐此去,一路顺风。”

一路都顺风,那真是世间最隽永,也最恶毒的诅咒。

忽然远远一队人马,黑衣黑骑,风卷残云般过来,将华阳公主一行人团团围住。

“什么人?”领队按刀喝问。

对方不答话,只缓缓举起手,金光闪闪一面令牌,嘉语勉强抬头来,逆着光,就只看到一个字:敕。

皇帝之命曰敕。

一场拼斗,或者说屠杀,不断有滚烫的血,溅在她的脸上。

她知道这就是结局了,萧阮不会见她,哪怕她只是想问他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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