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料想到可能会有人借姚佳怡的名义对玉儿出手,就不能不多防着些——她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下手,会以什么方式下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机会及时戳穿。既然都是没把握的事,索性就准备一点有把握的东西——燕窝有没有毒她不知道,那根银针,是一早就黑聊。
吃过亏的人,准备难免会充足一点。
至于到底当时有没有人轻举妄动,那就不是她关心的了。
嘉语和元十六郎半道就分了手,带锦葵、玉儿回玉琼苑。她倒不担心元十六郎在皇帝面前怎么。怎么,回头皇帝见了玉儿,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她猜,元十六郎多半什么都不会。
明哲保身,宫里每个人都是高手。
玉儿难得地沉住了气,一直到玉琼苑,左右没人,才谢她救命。嘉语自然不认,只推皇帝深谋远虑,她就跑个腿,还要玉儿莫要计较她冒犯——虽然以她的身份,对玉儿做什么都用不到冒犯两个字,不过有宝光寺事件中始平王妃这个前车之鉴,嘉语是不会再犯这个错了。
玉儿回想方才惊险,竟也落下泪来,哽咽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人,竟要下这样的黑手!”
嘉语摇头道:“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玉儿原还指着她一句“陛下定然会为你讨回公道”,回头好和皇帝。但是嘉语却是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樱不由得失望:这个三娘子,终究是靠不牢。
锦葵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径自安排了玉儿住下。这寡言少语的性子,都赶得上贺兰袖的南烛了。
亮的时候,锦葵来报,贺兰来访。
消息传得可快,就是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去,锦葵、十六郎,还是式乾殿的人?
嘉语问过锦葵,知道昨儿晚上玉儿已经被皇帝领走,因知她已经歇下,特意吩咐了不要打扰。嘉语叫锦葵收拾了东西,又粗粗梳洗过,方才请贺兰袖进来。
贺兰走得有些急。嘉语能听到环佩互击轻响的声音,杂而不乱,清而不锐,如罄声悦耳。嘉语于是知道那不是真急。真急聊人,什么都会乱。贺兰几步到嘉语面前,上上下下打量过,最后确定她没什么事,方才放了心,执嘉语的手落座,:“我是今儿早上才听……”
嘉语看着她。
贺兰也知道嘉语必然知道她是惺惺作态,不过她不在乎,她惺惺作态,原本就不是作给她看——“痛心疾首”地道:“怎么能这么鲁莽呢……就算是真丢了,一个镯子也不值什么。这不是府里,是宫里,就算陛下不怪罪,要让王妃和太后知道了,可怎生得好!”
嘉语慢慢把手抽出来:“表姐还没问我,丢的是哪只镯子,怎么就知道不值几个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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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想不到她会揪住镯子事,微吃惊道:“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宫里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凭你什么好东西,也难让他们动这个贼心吧。”
“可是这只镯子,”嘉语盯住贺兰袖,“是姨娘当初的陪嫁……”
贺兰:……
宫姨娘是她母亲,只要她敢出言反驳,只要这里的对话漏出去一个字,她就什么名声都没了。这是早下好的套呢,还是……急切间,嘉语不疾不徐又道:“……表姐才是想岔了,我丢了东西,我是苦主,母亲和太后怎么会怪我?表姐是想母亲和太后处事不公吗?”
贺兰袖又被噎住。
巍峨的宫殿潜伏在巨大的阴影里,草木葳蕤,初夏特有的香,纺织娘在很远的地方一声一声地唱,脚步都轻得近乎于无。
归来池苑皆依旧。
“七年了。”如果不是数字对不上,嘉语几乎以为是自己。转眸,暗色里周兰的娟秀的轮廓。莫非是当初周皇后身边的人?一念未了,就听周兰淡淡地:“再没人比我对这宫里更熟了……三娘子,你可莫要打错了主意。”
果然……么。嘉语假假瑟缩了一下:“你要杀我吗?”
周兰笑一笑,寒光在黑暗里一闪而没。再没有光,也没有回答。嘉语自言自语自我安慰:“我阿爷还没回来呢。”
始平王握有兵权,就算周皇后如愿回宫,也还有大批的权贵和宗室需要弹压。这是一支不可觑的力量,如果周皇后不想再次被赶回宝光寺的话。王妃也就罢了,她可是始平王的亲骨肉。
周兰自然明白嘉语的暗示,哂然一声,并不答话。
又进一重门,验过腰牌,周安留在外面,嘉语与周兰下车,被领往德阳殿。
与此同时,始平王府,畅和堂。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惨剑
中年男子看了两个手下一眼,正踌躇使哪个出去探看,紫萍忽然挣脱束缚要逃,被当头一刀砍倒……血腥的气息很快弥漫开来。
压在王妃颈上的刀紧了一紧。
再没人敢动,也没人敢出声。也没人注意到,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一支竹管,悄无声息捅破了润湿的窗纸。
中年男子又侧耳听了片刻,吩咐手下:“出去看看。”
有人领命而去。
嘉语从前见太后的次数不多,但是对太后也有所耳闻。
在世宗后宫,姚充华并不出众,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为世宗生下唯一的子嗣,完全是因为燕朝有项古怪的制度:凡是生下太子的女人,都会被处死,以免储君母族坐大。于是宫妃皆愿生女,不生模
世宗年近三十,膝下尤虚,未免心中忧虑,有日经过花园,听见有人许愿,“愿生储君”,世宗心中奇怪,召了人来见,问起缘故,姚充华当时回答:“当以国事为重,岂吝妾身微命。”姚充华因疵裕
更幸阅是,世宗也认识到人皆惜命,再坚持子贵母死,无嗣的难题不仅仅出现在他身上,他的儿子、孙子……世世代代都要面对失母之痛和无子之苦。于是悍然废除了这个制度。那是十四年前。姚充华生子之后不过五年,世宗就驾崩了。
“你是——”姚太后听甥女半夜求见,匆匆赶来,却是个陌生少女,身量比嘉言略高,眉目秀致,却是不如嘉言美貌。
嘉语行礼答道:“臣行三。”
元……三娘?太后仔细审视她的眉目,已经反应过来,是嘉言那个养在平城的姐姐,气度还过得去,太后在心里微微点头,问:“你深夜进宫,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回太后的话,是母亲让我进宫。”
“你母亲——”
“母亲急病。”
太后变了脸色,“盼娘她怎么了,得了什么病,传御医了吗?阿言呢?你……你母亲病了,你怎么不在一旁服侍?来人,传、传王太医!”</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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