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言挤眉弄眼笑话嘉语:“二姐和七娘可比阿姐你肯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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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语哼一声,懒得与她计较——她个做妹妹的,好意思管教她做姐姐的?吃熊心豹子胆了!
嘉言又碎碎与她念叨:“二姐不爱话,七娘倒是活泼,堂嫂就……”她搜肚刮肠,是找不到确切的形容。
嘉语道:“分了家的,堂哥选到官就能搬出去,倒是正经嫂子过门,须得你我敬着点。”
嘉言刮她的鼻子:“阿姐少给我装正经,什么正经嫂子,不就是谢姐姐吗,就知道你和她好,连我这个妹子都比下去了——起来这阵子的宴请可多。”
“时节好么。”在未婚人群中,昭熙和谢云然都年龄偏大,如今一拍即合,两家都急着办喜事。
其他几家情况又不一样,比如郑笑薇,订亲最早,这成亲的日子却到这会儿都还没有定下,据是夫婿守着孝,横竖郑笑薇也——她比嘉语些月份。
李家也有宴。原是李八娘与崔九郎订亲,去年八娘过世,李家不想放弃这门姻亲,换了九娘顶上。崔九郎也是倒霉催的,连着两个未婚妻都出意外,谢云然退了他的婚觅到如意郎君也就算了,成亲居然还比他早。崔家是彻底坐不住了,原本准备冬的婚事,打算提前到秋办。
——还是晚于昭熙和谢云然。
不过嘉语也算是中了一件事,五月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时节,花都开得好,也不太热。
带嘉颖和嘉媛赴宴,帖子是不须担心的,始平王府多了两个娘子,谁家都愿意多出两份帖子,横竖也不费什么。要家中有儿郎尚未订亲的,也乐得相看一番,要是合眼,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郑家是中原大族,要论发迹还是太武帝时候,也出过书法大家,出过贤臣,出过才子,不过这家在洛阳高门中,一向以美艳与音律着称。
元家也算是多美人了,不能和郑家比。
去郑家赴宴,但凡是个娘子,都忍不住多描几笔眉,免得被比下去——虽然最终还是会被比下去。要嘉语想,去观摩美人也是一桩乐事,不然这样的宴请多了,有什么趣味,又不是每家都如谢家巧思。
郑家园子里云鬓花颜,莺声燕语,嘉语一面随意应酬——她如今已经习惯了,一面多三分心留意嘉颖——嘉媛归嘉言管。不过嘉颖其实不费她什么,她性情温和,就算被下了面子,也忍忍就过去了。
竟是这么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嘉语也有点意外。
人群忽然躁动起来,那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上被丢进了一颗石子,奇怪的情绪一个传一个,像是所有人都往同一个方向看过去,有人来了,嘉语的第一个判断是,第二个念头就是:谁?
那人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绯色袍子上略略沾了尘,然而那丝毫无损于他的容光。
嘉语有一瞬间想起萧阮,想起初见,那种被击中的感觉,大约对于大多数人来,一辈子也不会有几次。
这缺然不是萧阮,他衣袍上的金线在阳光里闪闪发亮,隔得远,嘉语也看不真牵
他在门口就站住了。
“郑侍汁…”
“是郑侍汁…”
“太后宠信的那个?”
窃窃私语,在最初的惊艳过后,就好像水滴落在衣上,顺着经纬晕染开来,那一块地方的颜色会洇得比周遭要深。
“我看到一树花,开得很好。”那人站在门口,遥遥道,隔了这么远,原本里头是该听不到的,只是众人都被他容光慑住,偌大的园子里一时没了声息,就只有蝴蝶扑闪扑闪,飞起来又落下去,“想着阿薇喜欢,没准诸位娘子也喜欢,就送了过来——惊扰了各位,还多见谅。”
哪个舍得不原谅他,哪个能和这样的美人较真呢,连嘉语都忍不住想,这货像是比在宝光寺里遇见时候更美艳了十分——莫非这就是权势与富贵的作用?只是那一身绯色,让嘉语想起一句话,每到红时便成灰。
起来此人委身太后,也是得了莫大的好处。去年年底她闹出这么大的事,能让太后各打五十大板,未必就没有他从中斡旋的功劳。只是永宁寺之后,他与她算是心照不宣,明面上并不往来。
花送进园子,果然是极好,嘉语听到有娘子认出来,是宫里的品种,极是珍稀。以郑忱之宠,嘉语是一点都不意外。
嘉媛拍着心口惊叹道:“世间竟有这样的美人!”
嘉颖教训道:“这话你我姐妹间也就罢了,可莫叫别人听了去笑话。”
嘉媛大咧咧应道:“阿姐又多心,谁来笑话我们!”着走开了,嘉颖坐到嘉语身边来,出了好一会儿神,方才道:“让三娘见笑了。”
嘉语笑道:“不笑,头一次看到郑侍中的时候,我比七娘好不了多少。”可不是,错辨雌雄这种笑话,也是够了。
嘉颖笑一笑,又出了会神,悠然道:“这位郑侍中袍子上的金绣,绣得实在精致——却不知如何制成。”
这话可问住嘉语了,这手艺活,哪里是她会的。
嘉言固然不擅女红,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正要与嘉颖“回家问绣娘就知道了”,忽然来了个藕色衣裳的丫头,不过七八岁,走过来屈膝行了一礼,道:“是华阳公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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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语应道:“我是。”
“我家主人有请!”那丫头再屈一屈膝,一个“请”的姿态。
又来!嘉语怒盈于睫:萧阮他有完没完!
上次在永宁寺这样——永宁寺也就罢了,沙门中人未必有心、也未必有胆来管她的闲事,在彭城长公主的庄子里这样——那是他自个儿的地盘,但是这是郑家,上上下下都是郑家的人,被看到可怎么好?
一时深吸了口气,皱眉道:“我不知道你家主人是谁,不过这样藏头露尾,可不是君子所为!”
这话得重,丫头吸了吸鼻子,稚气未脱的样子,却道:“我家主人,华阳公主看了这个,就会跟我走了。”
嘉语:……
丫头白白嫩嫩的手伸出来,拳头仍握得紧紧的,往嘉颖方向看一眼,嘉颖装作赏花走开几步,丫头方才张开手,却是莹莹发亮的一颗夜明珠。
这些珠子,萧阮可都连着半夏一并还给了她,一颗不少。不对,如果是萧阮找她,他应该记得她还欠他一件事,大可以……不必用这等实物来落人口实,再,他不过匆匆看了一眼,就算是过目不忘……也未必伪造得出一模一样的珠子来。那见过这些珠子的人就剩了、只剩了……郑忱。
郑忱要见她?嘉语吃了一惊。
这么,他之前送花过来是为了找她?嘉语这样想着,郑忱向她行大礼也没有避让——她当得起。
郑忱在太后面前固然巧舌如簧,到嘉语面前就省了这些,开口的便是:“听公主大喜了?”
嘉语心道莫非他有什么礼要送我不成——要他们俩的关系,借谁之手都不方便,所以亲自来与她?当下垂首,微饮一口酒。
郑忱明显犹豫了片刻,方才道:“我原以为公主与宋王殿下——”
嘉语猛地抬头,郑忱叹了口气,收住话头,自罚了一杯,才又道:“我一句话,公主不要恼。”
嘉语道:“明知道会让我恼的话,不也罢。”
郑忱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苦笑:“不……怕是不成了。”
嘉语心里一沉:“是李十二郎——”
“不是他。”
“那是——”
“李家,”郑忱眼帘微垂,“李家郎不是良配。”
这回轮到嘉语沉默了,又饮了半口酒,方才道:“……却是迟了些。”已经订了亲,李家没有对不住她,她怎么好反悔。
“我原道九夫润难——”郑忱才了这几个字,面上就是一凉。他原来得及避开,到底没有,自个儿提袖慢慢抹了酒水,“……公主这婚讯来得太急,我、我不知道该如何与公主。”</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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