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太后这时候含了饮子, 定然会毫不犹豫喷他一脸——这子,毛还没长齐呢,不对,是自个儿婚事还撂在半空呢,就想着给人做媒,堂堂子……等等,宋王?太后扭头看了嘉语一眼:“是彭城求你的?”
“姑姑怎么会求朕,”皇帝忸怩道, “就算要求,那也是求母后啊, 是最近宋王给朕上了部《礼经》,他费心治了好几年, 很合朕的心意, 朕想着要赏他点什么,就想到他年纪也不了,还没成亲呢。”
皇帝又看了嘉语一眼, 明目张胆地。
萧阮还在孝期, 赏美人自然不合适, 赏官, 身份不合适,想到赐婚,也得过去了。难为皇帝绕这么大个圈子, 到底还是因为解决于家父子隔绝两宫的事萧阮出了力, 皇帝想要加恩于他吧。太后面上笑着, 心里却冷冷地想:皇帝是越长大越不像话了。
不过,要是让萧阮娶了三娘……太后也看了嘉语一眼:要不是三娘,她这会儿恐怕还不得脱出囚笼,三娘辛苦这一场,也该让她得偿所愿了。
因微不可觉点零头。
几乎所有贵女,都往嘉语看过来,之前她做过的事,闹过的笑话,她们可都还记着呢。
嘉语还跪着。
她也知道皇帝对她心思微妙,在感激与怨恨之间——她和嘉言出宫,直接终结了他与太后的对峙,他大张旗鼓,关闭永巷门,将太后囚于后宫,迫使太后屈服的计划,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流产了;但是要不是她,恐怕到这时候他也还没察觉,他拼着不孝的罪名,却是为于氏父子做了嫁衣。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应该不至于记恨吧。
更何况,萧阮应该是一直都在他这边。这样想来,没准皇帝是真心把赐婚当成是对她和萧阮的赏赐了?嘉语几乎是啼笑皆非:就算对她是,难道对萧阮也是?或者是,皇帝想通过萧阮拉拢她,进而对父亲示好?也许是她想多了,皇帝凭什么认定她在父亲心中的分量,会重过王妃母子三个?
嘉语这里千头万绪,皇帝不紧不慢宕开一笔:“我记得前儿母亲和我提过,三娘快要及笄……也该册封了。”
提到册封,太后面上颜色愈缓:“皇儿打算给三娘什么封号?”
皇帝朗朗道:“三娘柔嘉居质,婉嫕有仪……”才提了两句,嘉语心里有数,这是要封她公主了,只是这一次,不知道封号是不是还是华阳。
有瞬间的恍惚,恍惚从前也是在这里,当时狂喜,把圣旨上每个字都记得真真的——其实封公主就这么一套流程,封她时候用过的词,后来册封嘉言未尝没有再用过——只是那时候,就更像是个笑话了。
只恨当时不懂,当时得意。之前她不过是个面目模糊的“三娘子”,之后,无论那些人心里有多瞧不上她,见了面,都得恭恭敬敬行礼,呼她“公主殿下”——国破家亡之后,就只有周乐还惦记旧时称呼。
要到那时候,才知道所谓荣华富贵,危如累卵。父亲苦心为她讨来的爵位,到底没能护住她。她自己立不起来,莫是公主,就是母仪下的皇后,也保证不了她不受气——起来,她是真当过皇后的。
她唇边一闪即逝的轻笑,落在贺兰袖眼里,多少有些诡异:上次华阳公主这个尊号,是始平王大胜归来,向太后争取;这次,却是三娘自己的功劳,两宫摆明了要酬谢,酬谢的不仅仅是她,还有萧阮,所以封公主,主要还是为了铺垫下一步赐婚——在皇帝与太后看来,也许两全其美,但是三娘……难不成从前萧阮对她所为,还不足以让她死心?
如果真个痴心不悔,倒是棘手……贺兰秀致的眉峰微微蹙起,明眸一转,瞥见一众贵女神色各异。她们并不清楚永巷门的内幕,只道是嘉语出宫受了惊吓,皇家以赐婚作为补偿,所以看她的目光中,有艳羡,有忿忿,有围观,也有担忧:这样得来的姻缘,难道以后会有好日子过?宋王府上下能瞧得起?
都是玲珑剔透,水晶心肝的人儿,也就三娘,聪明面孔笨肚肠,白瞎了好出身。贺兰袖“噗嗤”一声轻笑。
这当口早停了丝竹,所以她这一笑,不轻不重,刚刚好让每个人都听得到。
皇帝语声一滞。
嘉语趁机出声:“陛下——”
皇帝是早知道嘉语和贺兰不对付,心里对贺兰袖的打断很有几分恼意,却对嘉语笑道:“朕话还没完,三娘不用急着谢恩。”
嘉语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方才道:“陛下厚爱,臣女不敢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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