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不是要跟小臣交代, 而是要给陛下和天下人一个交代。”徐卿道。
肃王定定地看着徐卿片刻, 然后一哂, 道:“徐卿,本王倒是不知你竟是可以代陛下和天下人发言了。”
“不过你记住,你是都察院御史,不是皇帝,也不是天下或神选之人, 你可以弹劾监督官员,弹劾不法不纪之事, 但前提是,你得有真凭实据, 而不是在朝堂之上,你想弹劾什么就弹劾什么,否则,这朝堂岂不成了市井酒巷, 你便是那等传播谣言, 蛊惑人心的市井妇人?”
“所以,你弹劾本王,就请呈上你赖以弹劾的真凭实据吧。”
前面是诛心谋逆之辞, 后面则是被侮成传播谣言的市井妇人,徐卿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怒道:“肃王殿下,自古上到勋贵世家, 下到黎民百姓, 结亲都需三书六礼, 只有欺男霸女的无赖恶霸才会跳过纳彩纳吉聘书文定,直接送上聘礼强行纳娶的。肃王殿下昨日之所为,满大街的百姓都亲眼目睹,不就已经是证据了吗?难道王爷还要下臣去将那些百姓一一召来对质吗?”
“你又如何知道本王未曾经过纳彩纳吉聘书文定?”
徐卿后面那句更何况明尚书现在正在堂上,明尚书即可作证的话尚未出口,就已经被肃王冷冷打断。
肃王说完不再理会头发都快要竖起来的徐卿,转过身去,看向殿旁角落里侍立的內监,那內监便躬身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不多时,便有一着了盔甲的侍卫双手捧了一个红木匣子入到殿中来。
肃王看了一眼那匣子,转身就对内阁首辅郑成徽以及礼部尚书夏致道:“郑大人,夏大人,麻烦你们查验一下这匣中是何物。”
朝中众大臣多是人精,自肃王说“你又如何本王未曾经过纳彩纳吉聘书文定”时面上便已经色彩纷纭,知道肃王定是早已经有准备,他们现在虽然仍是伸着脖子看向那匣子,不过是好奇心使然,待郑首辅和夏尚书宣布确认而已 - 他们心中早已知道那大概是些什么东西。
郑首辅和夏尚书面上都很凝重,夏尚书首先将那盒中之物娶出 - 正是肃王那日去寻明老太爷拿出的那张泛黄的定亲文书,当然此刻这文书上所有印章都是齐全的。
夏尚书看完之后沉默的递给了郑首辅,道:“下官已经查验,此文书为真本无误。”
郑首辅伸手接过,看完之后先也是默了默,然后就沉声宣布道:“此为十五年前肃王殿下和承恩公次子明仲恒明将军于云州城时立下的定亲文书,为真本无误。”
众大臣:......
徐卿瞪着郑首辅手上那张文书,先前因着“正气”武装起来而不知道怕的他突然就只觉得四肢冰冷,额上汗汩汩而下,他猛地把目光转向户部尚书明伯量,可是瞪着他看他目中也是震惊之色后心彻底沉了下来。
他知道他完了 - 此时,他只有最后一个选择才能勉强扳回局面。
他转身看一眼肃王赵铖,又看了看宗室那边的康王赵倧,见他眼色沉沉,咬了咬牙,猛地就往大殿中间的柱子上撞去,只是他动作虽突然也快,但却快不过另一边有着功夫又异常敏锐的武将们,他不过是刚窜出去几步,腿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接着就根本不由他控住的往前扑去 - 脑袋上的官帽刚刚好触到他想去撞的那根柱子。
他再想起身继续,却是在剧痛之下,爬都爬不动了,他下意识去看向那腿上的剧痛之处,眼前却是黑的,再伸手一摸,一个雕刻了冰凉的花纹的佩状物件正插在他的腿上,而他手上,湿哒哒的,全是涌出的血迹。
然后他的耳边就传来肃王冷冷的声音道:“都察御史一职,是为监督百官,整饬政风,遏制贪腐。但所谓督察,弹劾,是该有真凭实据,经过甄别,而不是凭未经求证的街头巷尾之碎言,加上自己的私心和臆测就信口开河,哗众取宠,扰乱朝堂,藉此以出露头角,博那不畏权贵,刚直无私之名,实际却是沽名钓誉,狂妄自大之徒。”
“更且,被人发现自己出错,不思悔改,只学那妇人寻死上吊之法,以为如此就可以掩盖自己的恶行,博那直言进谏,却被逼死朝堂之千古美名 - 这等龌蹉狡诈之人又如何堪当都察院这么重要的右督察御史一职?”
肃王说到这里已经转向了庆安帝,淡淡道:“陛下,右都察御史徐卿沽名钓誉,为博不畏权贵之名,以不实之辞诽谤本王,更轻浮狂妄,造谣诋毁本王未婚妻,此等之人,实不堪为都察院右督察御史,请陛下剥其御史之职,禀去西宁为地方县令,让其知道什么是民生疾苦,国之利害,反省反省他这御史该监察的,该弹劾的到底是什么事,该有着什么样的情操。至于右督察御史一职,就由吏部筛选,递交到内阁再重新议过吧。”
庆安帝看了这么一出戏,他没想到平日里硬邦邦跟个铁木柱子似的徐卿会这么快就已经满身血污满头大汗筛糠似地倒在地上,他更没想到局势这么快就转变到要自己出言的时候了。
他不怎么喜欢徐卿,但他也厌恶自己的六皇叔赵铖。
他想把这话驳下去,可是偏偏他也不是那么蠢的人,肃王冷厉的目光,让他十分不舒服,但就是多亏了这人,他才刚刚可以亲政 - 但其实所谓的亲政,也不过是被内阁和这人逼着做他们想要做的事而已 - 可是他要是依着自己的本心轻举妄动,很可能很快亲政之权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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