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毕波”一声,打了个大大的灯花。
太皇太后睁开了眼。周女官急忙跪下:“惊扰了太皇太后,瑾珮万死。”
太皇太后看清面前的人后,缓缓起身。周女官连忙为她背后垫上软垫。她低声道:“夜已深了,太皇太后娘娘为何不上床歇息?等时辰到了,奴婢们一定会叫醒太皇太后,不会耽误了祭祀先皇的大典。”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浑浊的老眼都是疲惫:“不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起身沐浴更衣。哀家年纪大了,睡也睡不安稳,索性就在这打个盹,省得等会一片兵荒马乱的。”
周女官心中叹了一口气。几十年了,太皇太后都是如此,每次祭祀先皇大典的前一夜都无法安然入眠。她每每索性熬一夜,到了祭祀后再补眠。
年轻时她这样宫人还不以为意,可是随着她年事渐长,这样熬夜会伤了她那并不康健的凤体。周围女官和尚宫们几次劝慰,太皇太后却执意如此。
太皇太后看着周女官为她忙前忙后地盖毯子,添香炉,一股安神宁气的香味传来。她微微一叹:“人老了就不中用了。瑾珮你如今已经是二十四司的副司侍,这些活儿不用你做了。”
周女官笑道:“太皇太后这是说什么话呢?瑾珮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人,就算是当了大尚宫,还是宫令女官一样要伺候太皇太后娘娘的。”
太皇太后呵呵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她低了头咳嗽起来。周女官急忙端茶倒水,又令宫女们拿来保和丸让她服下。一番折腾,太皇太后这才面色微松。
她挥退宫女,一双老眼看着周女官,叹道:“瑾珮,你这些年在哀家跟前委屈了。你进退有度,能干又慎言慎行。若不是哀家拘着你,你早就应该是大尚宫……”
周女官眼圈一红:“太皇太后千万不要这么说话!瑾珮不想当什么大尚宫,更不想当什么宫令女官。太皇太后当瑾珮亲孩子一样疼爱,瑾珮就算是陪着太皇太后一辈子都是极高兴的。”
太皇太后面上浮起苦笑:“唉,瑾珮,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哀家知道。不过哀家也不能护你一辈子。这次将你放到二十四司,你明白哀家的用心了吗?”
周女官重重点了点头:“瑾珮明白。”
太皇太后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一眼,这才握住周女官的手,沉声道:“哀家十六岁进宫,十八岁生下皇上,二十五岁成为太后。你知道哀家今时今日能在元宁宫颐养天年,靠的是什么?”
周女官呼吸都急促了。她低声道:“太皇太后福泽深厚……”
“错了。”太皇太后的老眼中绽出一丝丝的锐利,“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是可以靠着福泽深厚平安无恙的度过一生的。哀家靠的是女人的直觉,还有……洞察先机的预见。”
她盯着周女官:“哀家觉得,这天要变了。”
周女官猛地一惊,几乎软坐在地上。
太皇太后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苦笑:“哀家已经活得够长了,子孙那么多。皇上兢兢业业,不算明君却也没有行差踏错什么。可是哀家总觉得不安。这种不安这几年日益缠绕在哀家的心中。天下太平太久,总会生变。一旦安逸太久的皇朝是无法经受住剧变。这皇朝已经从上到下开始腐朽,只是很多人根本无法看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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