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瑾璃正对镜梳头,这时爱月端着盆子进来,神色有些不对劲。
瞥了爱月一眼,顾瑾璃问道:“怎么了?”
“小姐……哦,不,主子。”爱月习惯性的张口喊“小姐”,可又想到昨日亓灏刚下过命令,便及时的改了口,“胭脂死了。”
“嗯?”顾瑾璃一听,握着梳子的手一顿,皱眉道:“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一大早有人在池塘里发现了胭脂的尸体。”爱月想了想,道:“侍卫检查过池塘周围,并未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而且,胭脂身上也没有任何的伤,大家都说是不小心失足掉进去的。”
这个消息,有些太突然了。
昨日顾瑾璃还给亓灏说要把胭脂拨到其他院子里,而胭脂这么快就死了?
第一感觉告诉顾瑾璃,胭脂的死不是个意外。
冷笑一声,她脑海中浮现出的凶手便是尹素婉。
没办法,谁让尹素婉做坏事太多,最大的嫌疑人只能是她了。
毕竟,锦瑟是尹素婉的人,难保胭脂不是。
可能胭脂知道些什么内幕,尹素婉担心胭脂将她的阴谋给泄露出去,所以便先下手为强了……
摇了摇头,顾瑾璃抿了抿唇,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话落,荷香从外进来,掏出一封信递给顾瑾璃:“主子,二公子派人送来了信。”
“二哥?”一听到是顾念时给自己的信,顾瑾璃一怔,接过来后将信封打开。
扫完内容后,她一边拆着头上的发钗珠花,一边道:“去准备一下,一会我们去明月湖。”
“明月湖?咱们去那做什么?”爱月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顾瑾璃自顾自的将头发束成男子发髻,沉声道:“二哥在明月湖上举行了一个‘游船诗会’,在府中待着也怪无趣的,咱们去凑个热闹。”
爱月想着确实有日子没出门了,点头高兴道:“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说是准备,其实也就是将之前女扮男装的衣服找出来罢了。
很快,主仆三人装束好后,便一前一后的出了芙蕖院。
与此同时,亓灏也正从书房往外走。
杜江跟在后面,低声道:“王爷,胭脂的尸体已经处理好了。”
锦瑟虽死,但顾瑾璃似乎不放心胭脂,那么为了避免错怪好人,也本着不放过一个坏人的原则,亓灏又派杜江去查了一下胭脂的底细。
这一查果不其然,胭脂跟锦瑟一样,也是尹素婉安插在芙蕖院的人。
只是,胭脂平时太过默默无闻,不显山不露水,也没有任何动作,所以才没有暴露目标。
想着顾瑾璃昨日已经开口要将胭脂调离,亓灏便命杜江在晚上将胭脂打晕了,直接丢进了池塘里。
与其等着胭脂日后帮尹素婉行恶事,还不如自己提前解决了这个祸害。
一边往前走,他一边缓缓道:“怡心院可有什么动静?”
杜江回答道:“王妃听说胭脂死了,有些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
尹素婉不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面上不显而已。
锦瑟死了,尹素汐又被桂嬷嬷无意间发现了对亓灏的不轨心思,如今还在暗处潜伏的胭脂也莫名其妙死了,这一系列的事情扰得她心烦意乱。
以前,兴许还能找尹素汐来倾诉一下,但现在她宁可将所有的不快都烂在心里……
所以,以不变应万变,她需要消停一些日子来避一下风头。
亓灏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芙蕖院那边,还是得多派些人。”
“是,王爷。”应了声,杜江又道:“不过……这次给顾侧妃下毒的事情,王妃是受了尹二小姐的怂恿才决定动手的。”
“尹素汐?”亓灏听罢,桃花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冷光。
杜江点头,犹豫道:“王爷,不知道是不是属下的错觉,属下总觉得尹二小姐对您好像有些……”
后半句话未说完,因为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顾瑾璃、爱月和荷香三人。
见三人一身男子装扮,杜江便知道她们必定是要出门了。
偷偷瞄了一眼亓灏,他知趣的退到了一旁。
亓灏的眉头不自觉的微皱,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出去?”
可能是昨日那顿饭吃的太难受,因此顾瑾璃现在看到亓灏也不自在。
没有看他,她低声道:“嗯,明月湖上有个诗会,我去看看。”
当然,她这闪躲的眼神看在亓灏眼里便是做贼心虚。
盯着顾瑾璃的目光越来越幽深,他薄唇轻启,不容置疑道:“本王刚好要去宫里一趟,你与本王一道。”
这话的意思,是要自己与他共乘一匹马车。
顾瑾璃张了张嘴,心里纠结了会,本打算拒绝,但见亓灏眯了眯眼睛,只好语气勉强道:“那就依着王爷的意思吧。”
亓灏走在前面,顾瑾璃离着他有两步远的距离跟在后面,再往后的便是荷香和爱月。
一行人到了宁王府后,亓灏和顾瑾璃先上了马车,随后两个丫鬟自觉地坐在了后面的小马车上。
车厢里,顾瑾璃与亓灏仍旧是面对面坐。
一袭白衣,面如芙蓉,即便是男子装扮,可眉眼之间还是掩不住那女子独有的倾城之姿。
视线落在顾瑾璃腕上那露出衣袖的半截银镯子上,亓灏又想起了顾成恩。
忍着心里的不舒服,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抬手撩开窗帘,他看向外面,淡淡道:“一会本王办完了事,去接你。”
“啊?”顾瑾璃听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咽了口唾沫,她直直的瞅着亓灏棱角分明的侧脸,脑袋飞速的转动着。
送她去明月湖就罢了,怎么还要亲自把她接回去?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亓灏这虽算不得什么献殷勤,可是也太反常了吧?
余光瞥见了顾瑾璃那盯着自己一脸深究的神色,亓灏转头,深深的看着她,“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瑾璃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什么地方?”
亓灏沉声道:“南山。”
顿了顿,大概是怕顾瑾璃多想,他又补充道:“本王心情不好,你陪本王去散散心。”
“南山……”喃喃的重复了一遍,顾瑾璃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之前,亓灏说要带着她去清水寺看金莲,尽管清水寺就在南山山脚下,可她没有太多感触。
唯独这“南山”二字,无意之间却戳中了她的泪点。
鼻子有些发酸,她忍着即将落下的眼泪,声音发梗道:“知道了。”
她不知道亓灏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可既然他要她陪着,那她便陪着去就是了。
那个自小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自己似乎真的好久没有回去看一眼了……
正是因为知道南山对于顾瑾璃的意义不同,所以亓灏才想带她回去看看。
亓灏“嗯”了声,不再言语。
很快,马车便到了明月湖。
湖中飘荡着众多大大小小的花船,岸边也聚集了许多人。
在顾瑾璃起身下车的时候,亓灏冷不丁道:“万事小心,莫要给本王惹麻烦。”
“呃……”顾瑾璃一愣,随即闷声道:“王爷多虑了,向来都是麻烦找我,我从来不会自找麻烦的。”
将帘子甩下,顾瑾璃下了马车。
亓灏听出她话里那透出来的不满,不自觉的勾起了唇。
撩开窗帘一角,他看着她带着爱月和荷香钻入人群,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走吧。”
“驾!”的一声,马车便“哒哒哒”往宫里方向走去。
宫中,欢儿扶着丽妃,主仆二人在花园里散步。
丽妃之前挨了罚,身上的伤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恰好今日阳光又好,所以便忍不住出来透透气。
望着那花圃中开得正盛的花,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唉,浈儿都在边关那么久了,本宫每每想起他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这心里头就揪得厉害啊!”
欢儿摇着头,也感慨道:“主子,太后她老人家是铁下心不让清王回京了,之前咱们还能将希望寄托在皇上身上,可现在皇上他已经被瑶妃那个小狐狸精给迷住了,想来要清王回京,真是比登天还难啊!”
“哼,太后那个老妖婆还能有几年活头?”丽妃听罢,冷笑道:“本宫的浈儿才二十二,大不了我们母子陪她耗到底,看看谁能耗得起!”
“欸,奴婢倒是有一个计策,不知可行否。”欢儿眼珠子一转,忽然计上心头,附在丽妃的耳朵,低声道:“要不然您装病,装的厉害点。”
“母妃病重,儿子回来看望您,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太后再不愿意,可也不能拂了清王的一片孝心。”
“只要清王能回来,这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丽妃一听,眼睛一亮,“你说的对,玉淑现在也在京中,若是能让浈儿和玉淑成亲,浈儿就是南阳的郡马了,太后她要是还不依不饶,那就是不给南阳面子了。”
按理说,清王是太后的亲孙子,与太后的关系应最是亲密,然而太后不喜丽妃,更不喜嗜杀成性的清王,所以这个孙子在太后的心上根本没半点地位。
要不然,一开始太后也不会对清王动了杀心。
当然,太后对清王这般,清王和丽妃母子也是同样如此。
皇家无亲情,有的只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欢儿竖起大拇指,笑得谄媚道:“还是娘娘高明,让清王以南阳王女婿的身份在京中,太后不好说什么。”
丽妃得意的抬手抚了抚发髻,不紧不慢道:“皇后和德妃近日可有动静?”
欢儿道:“皇后娘娘分身乏术,近日一直在照顾八皇子。德妃娘娘还是老样子,不过宣王和轩世子来往倒是有些频繁,似乎很是中意玉淑郡主。”
顿了顿,她又道:“对了,宣王也有将曦月公主嫁给轩世子的意思,就是不知道轩世子怎么想的了。”
“呵,德妃这女人,整日里装出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模样,可她这一对儿女可不安分!”丽妃眼底划过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语气也嘲讽道:“曦月一个登不得台面的丫头,哪里比得上本宫的华琼?这普天之下,也只有华琼才能配得上轩世子这般谪仙似的人!”
欢儿附和道:“娘娘说的对,华琼公主乃金枝玉叶,天之娇女,确实是无人能及的。”
丽妃轻哼一声,忽然想到今儿早没见到华琼,于是问道:“对了,华琼去哪里了?”
欢儿支支吾吾道:“华琼公主她……她去明月湖了。”
“顾二公子在明月湖举办诗会,华琼公主听说尹大公子也会去,所以就……”
见丽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欢儿便连忙止住了后面的话。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丽妃的两条眉毛拧成一根绳子,绞着帕子不悦道:“本宫不知道给她说过多少次了,离着尹家那小子远点,多与轩世子亲近,她怎的就是不听!”
双儿一边给丽妃扇着扇子,一边安慰道:“娘娘息怒,公主还小,可能一时还没绕过弯来。看轩世子这意思,好像要在京中久住,但凡他和玉淑郡主一日未离京,咱们清王爷和公主就有机会的。”
“唉,话虽是这么说,可那虎视眈眈的人那么多,本宫怎能不着急呢!”揉了揉眉心,丽妃刚打算转身往一旁的小路走去,却忽然听到了两个女子的声音。
“公主,您这么好,世子肯定会喜欢您的。”
“竹染,你胡说什么呢,轩世子风华无双,怎么会喜欢我这样丢在人群里一抓一大把的人。”
话虽是这样说,可能听出曦月语气里的娇羞忸怩。
叫做竹染的小宫女又道:“瞧公主这话说的,世子怎么就看不上您了?您性子温和又善良,难不成他不喜欢您,会喜欢华琼公主那种泼辣蛮横的女子?”
曦月连忙捂住竹染的嘴巴,警惕的往四周望了一下,随即松开手,嘱咐道:“嘘,竹染,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可不能再说了,要是让人给听了去,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不仅是你,我和母妃也会受牵连的!”
竹染见曦月面色肃然,点点头,忐忑道:“公主,奴……奴婢知道了。”
“好了,咱们出来也够久了,快回去吧。”曦月拉着竹染,刚要往回走,却听得一道冷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曦月丫头,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那声音,熟悉无比,不是丽妃又会是谁?
曦月身子一僵,与竹染对视一眼,二人面上都是惶恐之色。
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来,曦月硬着头皮福了福身子,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曦月……见过丽妃娘娘。”
“呵,难得你还知道给本宫请安。”丽妃冷笑一声,然后莲步轻移,缓缓走到曦月跟前。
抬手勾起曦月的下巴,她犀利的眸子里写着轻蔑之色:“就这么张平淡无奇的脸,还想傍上轩世子?”
“人贵有自知之明,而曦月你连脸都没有,还谈什么自知?”
曦月的脸色煞白,身子颤抖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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