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聂深把自己和柴兴的缝制任务做完了,两份衣料放进锦盒。他看了看其余的五个锦盒,忽然发觉外间变得安静了,姚秀凌原本和汪展嬉笑打闹,故意刺激林娴,现在突然没声了。
聂深集中注意力,随手拿起一个锦盒,正要投入缝制工作,冷不防又听到了那种神秘的音频声。
聂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手指抖了抖。
嗞嗞……啷啷啷……嗞嗞嗞……啷啷啷啷……
细微的金属颤鸣,在大脑中枢神经系统振动着,与聂深的听觉神经产生共振,在神经纤维末梢颤动,低徊流转,如一阵微风在叶丛间扰动、缠绕。
这次听来很明显,聂深突然意识到,其实每次听到的音频声都有细微的差别,显然是针对不同的人,根据他们各自的大脑中枢神经系统设置的频率,目的是让指定的客人听见。比如张白桥死之前听到了,其他人听不到;轮到柴兴时,同样只有柴兴能听到——以此类推。
聂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都能听到,但这个问题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突然响起的音频声,是给谁设置的?
嗞嗞……啷啷啷……嗞嗞嗞……啷啷啷啷……
死亡的引导力,对聂深并不构成驱动,然而外间某个听到的客人,却无法抗拒大脑中枢神经系统在振动中受到的牵引,这种神秘又可怕的低赫兹声波,专为人类的听觉神经而设,浑然天成。
聂深使劲捶打房门,外间毫无反应。
“林娴!汪展!姚秀凌!”聂深大声呼唤。
外间死一般寂静。
聂深如困兽般寻找出路。他心念一动,踩着椅子站到窗户前。窗户早已被木板钉死了,但不出所料,是用木楔钉的——赫萧做事的谨慎可见一斑。聂深跳下椅子,从桌斗里拉出空抽屉,踩烂,掰下一块木片。木片前端形成锋刃状,用来撬动窗户上的木楔。
十分钟后,聂深撬掉了四个木楔,用力一扳,将第一块木板拆掉。
然而这时候,空中的音频声结束了。
聂深却感到一阵绝望——有人已经中招!
聂深的动作越来越快,不到半个钟头,打开了封闭的窗户,一股微风挟着薄雾飘进来。聂深往楼下看了看,钻出窗口,以墙壁上的藤蔓为抓手,从三楼爬下去。
经过二楼南端时,聂深透过窗户看见赫萧的身影。现在通知赫萧已经迟了,还会费口舌耽误时间,赫萧最恨人家破坏他的规矩。聂深屏住呼吸往下滑。赫萧背对着窗口,从抽屉里拿出一件东西。聂深没有看到,那是一把左轮手枪。
赫萧察看弹巢,只有五颗子弹了,当年缪济川自杀时用了一颗。赫萧正在检查手枪,似乎听到什么动静,转头往窗外看去。
聂深忙伏低身子,脚下一空,险些坠落,一只手死死攥住藤蔓。
赫萧没有发现异样,转回身,掏出怀表瞥了一眼,然后将手枪装进口袋,坐在藤椅上开始等待。
聂深悄悄爬到楼下,立刻绕到主楼入口,重回三楼。楼梯静悄悄的,只有聂深的轻微脚步声,一路回到书房。外间空空荡荡,一盏小灯低低地压着,昏暗的光影充满四壁。
聂深定睛一看,发现书桌后面的阴影里蜷坐着一个人。
“林娴?”聂深走过去。
林娴眼神木然,定定地看着地板。
“林娴,是我,聂深。”
林娴的身子动了动,抬起脸,双眼空洞无神。聂深把她扶起来,坐到椅子上。
聂深问:“他们人呢?
林娴呆呆地说:“赫管家让胡丙和老昆去戏楼守着,不要进去干扰缪小姐……对对……不要干扰……我不想死……对,我不想死。”
“姚秀凌和汪展呢?”聂深追问。
“不……不知道呀。”林娴眨了眨眼睛,“噢,出去了,姚秀凌要做那种事。”
头顶突然传来“嗵”地一声震响。聂深仰起脸。天花板上面就是楼顶。
接着又是“嗵”地一声,好像有人在跺脚。接着“嗵嗵”声连成一串,很整齐,有人在奔跑——两个人在奔跑。
奔跑声从头顶一直响过去,然后停了。
聂深低叫一声:“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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