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绵羊。按照古人的观点,如此肥壮的羊,堪称极美。
它的肚子贴到了地面,全身覆盖着长长的羊毛,舌尖在嘴角闪烁,蛇一般吐着信子。
然而此刻,这只绵羊倒悬于羊舍,挂在一根横梁下,来回摆荡着。舌尖耷拉在嘴边。原本覆盖全身的羊毛荡然无存,肥大的肚子干瘪了。
绵羊的血已经被放得干干净净,羊奶也被挤得干干净净。
它是一大块死肉。惨白惨白的死肉。
唯有两颗羊眼乌黑发亮。
聂深突然听到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急忙退出了羊舍。
在他身后,羊舍轰然倒塌,只剩一根横梁搭着两根木柱。那块惨白的死肉就挂在废墟上,在乌青色的天空下,微微摆荡着。
赫萧他们赶了过来,站在四周,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林娴跌跌撞撞地走到聂深旁边,带着哭音问:“是郑锐做的?”
聂深默然不语。如此疯癫变态的手法,除了郑锐还有谁?
放干净的羊奶和血不知在哪里,地上一滴液体都没有。
郑锐的这个工程并不小,推算起来,他最后做完的时间,正是学堂突然震动的时刻——或许,那股力量帮助郑锐转移了什么东西。
围观的众人身躯僵硬,默然无语。头顶的乌云缓缓涌动着。
姚秀凌忽然尖着嗓子问了句:“是不是能吃涮羊肉了?”
没有人回答她。
赫萧走向那只羊。羊与猫狗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与人的情感不那么强烈,不通人性就缺少了羁绊。然而,无情如赫萧,在面对这只绵羊时,却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喂养了八十一年。究竟是谁在喂养谁?
赫萧在废墟上停下脚步,从怀中拿出一把竹刀,迅即剖下了羊的两只眼睛。
聂深惊讶于赫萧的手法,敏锐而果决。赫萧自己早就遗忘了,这个手法正是得自赫升的真传。
但他这一举动是什么意思?以眼还眼?
胡丙最有眼色,一见赫管家剖下羊眼,立马窜上前,伸出双手小心地捧住了。圆溜溜鼓胀的眼球,表面盘绕的血丝已经变成青灰色,错综交缠的血丝早已全部爆裂,显示放血时的痛苦。
“屋里还剩一点羊奶,回去就泡到里面。”胡丙嘟哝着,“小姐一定很难过,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她?”
赫萧猛然警醒:“小姐呢?”
胡丙抬起脸,慌忙扫视周围,“啊——我以为小姐跟着一起跑来了!”
赫萧疾风一般朝学堂奔去。聂深拉住林娴的胳膊往回跑,老昆紧跟着,后面是汪展和姚秀凌。胡丙被吓瘫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
能够看到学堂的檐顶了,远远的一声惊叫传来,是缪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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