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从没想过,失忆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醒来的时候,她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望着身边陌生却挺好看的人,十分茫然:“你是谁?”
“扶辛。”
“我呢?”她发现自己不但不认识面前这个人,连自己是谁也忘了。
“黎桑。”
扶辛是谁,黎桑又是谁,她的头有些疼,努力地想了想,断断续续想起一些事情。扶辛,乃是启国的世子。黎桑,应该是……黎国的公主,承光公主。
“启国世子?那我……我是承光?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不在我自己的宫里?”脑子里又闪过些片段,是她在黎国王宫生活的片段。
但,她的记忆,截止在了她从前衣食无忧的宫廷生活里。那之前的记忆,她依稀能记起一些,之后的,却全然没有印象了。
尤其努力想事情的时候,头更疼了。不但头疼,脸也在疼。
她抬手去抱头,手不小心触在脸上的纱布上,扶辛忙握住她的手,“不要动,你的脸伤了,动会留下疤的。”
“脸伤了?为什么我全记不起来?”
“其实,也不是现在才伤的。你不记得了?你的脸毁于六年前黎国灭亡之时。我几天前在黎绫城外的荒野中,捡到受伤的你,就顺便救了回来。”
“什么?!”
亡国?毁容?
这天塌地陷的消息在脑海里回荡,她却全不记得怎么回事,脑子剧烈地疼了起来,她忍不住双手抱头。
“你怎么了?我让大夫来给你看看。”
扶辛急急忙忙去找大夫了,片时便请来了大夫。
大夫给她把过脉,对她道:“姑娘,你的头受了伤,脑中有淤血没有化开,所以会很疼。现在你不宜多用脑子,最好是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病。我给你开些缓解头疼的药先止一止疼,免得你难受。”
“大夫,我……”她疼得话都说不利索,“那位扶辛世子说我忘了一些事情,他说的一些事,我的确一点也不记得,大夫,这是为什么?”
那位大夫又捏过她手臂把了一会子脉,眉蹙得极深,半晌,才道:“大约,是头部的伤所致,这种情况,我以前倒也遇到过,因为受伤,失去记忆。”
容安脑中一时茫然,想不起来,一时又忍不住去想,致使头愈来愈疼,她忍着疼问:“大夫,我……我这能不能好起来?”
“这个,可就说不定了。过去我遇到的几例病患,有的恢复了,有的却没有恢复。”
大夫叹了一声,将一粒止疼的丸药放在她口中,道:“止疼的,先吃了吧。”转身去桌上提了笔,开下药方,扶辛差人去抓药煎药。
容安服了止疼的药,不过片时,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对于扶辛的话,她并未全信。但她现在也没有能力去证实。
次日她醒来,床边坐的人,却让她有几分相信扶辛的话了。
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老子黎旭。黎旭须发花白,尽显老态,全不似记忆中的模样。
记忆中她的父王还很年轻,还不到五十岁,有各种补品保养着,容颜也比同龄人更显年轻些。
她疑惑着,问黎旭:“父王?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黎旭长叹一声,慈蔼地望着她,“小桑,扶辛公子说,你忘记了一些事情,这些年的事,你果真忘了?”
容安觉得胸前有些发闷,像塞了团棉絮一般,但脑子却比昨日清明些。她抿抿唇角,道:“看您如今的样子,已经老成这样,大概是吧。父王,您能不能给我讲一讲,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为什么您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扶辛说咱们亡国了?”
黎旭一副沧桑模样,道:“你就不要再叫我父王了。如今,黎国国破家亡,咱们黎氏,就你我父女二人了。”
黎旭同她讲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几度哽咽,几度垂泪。讲的却是与事实全然不符的另一套经历。
黎国亡于墨国的墨琚褚移之手,亡黎之后,墨琚贪她的美色,令褚移带她回墨国。褚移手持翼章刀,在承光殿劫持了她,她不甘心受辱,拼死反抗,最后落得个毁容的下场。
毁容之后,褚移见她没了利用价值,便不再派重兵看押她。她与她的父王瞅准一个机会,逃脱了褚移的魔爪。这些年父女俩一直在逃亡中。
一个月前,褚移终于在黎绫城外的荒野中找到父女二人,逃跑中她受了重伤,最终被途经的扶辛公子所救,还请了药王谷的神医衡五子来给她看病。
衡五子救活了她,顺便还将她已毁的脸给救了回来。
这些事她全然没有印象,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她老子拿了一面镜子给她,她对镜自照,瞧着脸上包裹的白纱布,又觉得这些事应该是真的。
可这些事若是真的,这些年她过的该有多么艰难,多么伤。
现在听来都替自己觉得伤。墨琚是她一直思慕的人,褚移是她一直敬佩的人。恰是这两个人,毁了她的家国,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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