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洲,琨城,跨州传送大阵附近。
“尔等敢竟然敢在翼洲杀我极堃殿弟子。纵然是天下之大,却也再无汝等存身之处了!”那带着白织金面幕的女修厉声喝道。
此刻,两边的人手已经杀得难分难解,那白衣女修身上再也没有了圣洁雅致的气韵,织金面幕上也喷溅了不少污浊的血迹,显得十分狼狈。
当初那群在仙琅阁台的高阶修士们,在容与的帮助下破开阴阳鸳鸯阵和阴煞阵的连环套后,得以逃脱出去。
离开了仙琅阁台后,大家立刻分散开去,寻找到城主府各个院落里的自家的弟子们汇合。
两厢一碰头,那白衣圣女和城主府编出来的谎话立时就露馅了,这完全是把他们困在城主府,想要图谋不轨啊。
众人不再犹豫,立刻分头赶往洲际传送阵,而且主要就是去往昆仑的传送阵。
此刻,大家对极堃殿充满了提防和恐惧,内心反而愈发依赖起昆仑来。
一定要讨回公道!
一定要极堃殿血债血偿!
可极堃殿的公道哪里是那么容易能讨回来的,天底下能压制极堃殿的,也只有昆仑了。
所以大家就不约而同的再次集结在了通往殷洲的传送阵外。
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守在大阵附近的白衣女修和承修圣君等人,自然早都察觉到不对劲。
等到这些各大宗门、世家的弟子们陆续赶到的时候,白衣女修等人也都严以待阵,摆好了准备战斗的队形。
正一道门的带队修士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他们二话不说,掏出各种攻击符箓就直接扔了过去。
然后双方就“噼里啪啦”的打成了一团。
不过彼此尚且都还有所克制。
极堃殿的人虽然知道自己暴露了算计,但他们在没有收到指令之前,不敢擅自狠下杀手,唯恐不慎耽误了大司御和大宫主的正事。所以有意拖着打,希望尽早得到明确指令,方才好放开手脚。
而正一、魂寰、昆仑等长老,却有心留下活口。毕竟他们要讨伐极堃殿,需要有人证为宜。
另外这个大阵肯定不是坏了,而是被极堃殿做了手脚。那么要想恢复大阵,怕也要从这些守阵的人身上获得解决的答案。
双方都有所克制的情况下,这仗就打得热闹却拖沓起来。
你丢一个符箓,我展一个阵符。
你连环十九剑追杀,我百花乱斗步躲闪。
虽然互有损伤,但却迟迟未见输赢。
“妖女,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倘若你乖乖拿出大阵的枢纽,本座就考虑饶你一命。”魂寰唐子怡圣君威胁道。
那白衣女修冷哼,“唐圣君好大的口气,你们来我琨城,我极堃殿好生招待诸位,现在被你们这样喊打喊杀。各位不如想想怎么对我极堃殿解释吧?!”
“好个巧言令色,死不悔改的妖女。看来你给我们正道修士下蛊虫这件事,不是个人行为,而是你极堃殿的手笔了!”唐子怡用一口铃铛样子的宝器,轰开面前飞来的金针。
“我倒是想在天下修士面前问问王星御,你们极堃殿做此倒行逆施之事,敢用魔修蛊虫手段坑害我等正道修士,到底是想干嘛?!”
“倘若你极堃殿不能说个清楚,我天下正道修士,却是再也不能容你极堃殿放肆了!”
白衣女修听到“魔修蛊虫”这四个字,面幕下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她强行辩解道,“简直是胡说八道!”却也不肯再多说半个字。
见她心虚示弱,其他的散修更加鼓噪起来,“还什么星宫呢,我呸!竟然做出这般用修士养蛊的事情,你们心里可还有一点点敬畏之心。”
“对,这些名门正派,一个个嘴上冠冕堂皇,实际背地里最为下贱恶毒。什么极堃殿,我看就是魔窟!”
那白衣女修听闻这些人越骂越狠辣,而自己这边迟迟未能收到催动大阵的指令,不由开始焦躁起来。
她不断指挥自家这边的圣君结阵防护,可暗中却已经把大阵的枢纽攥在手心里。
怎么还有没有爆裂出母蛊来。
按照约定,一旦母蛊发作,她就打开大阵,带着自己这边的修士们抢先离开翼洲。
可,母蛊为什么还没有发作?!
白衣女修焦虑又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
而正在对他们围攻的正一、魂寰的长老们,也不知道女修的计划,但他们隐约也察觉到,女修似乎在拖延时间。
这种不详的预感让正一、魂寰以及昆仑为首的长老们加快的进攻的速度。
“轰!”正一长老掏出一枚巨剑符,那符箓在半空中化作一道越有十丈大小的金剑,狠狠砸向白衣女修的阵营。
白衣女修咬咬牙,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枚星辰耀石,以手指凝聚劲力,将星辰耀石弹向空中,赢向巨剑符。
小小的星辰耀石跟巨剑符迎头碰上。
别看星辰耀石只有鸡蛋大小,但它遇到巨剑符幻化成的金色巨剑之后,那星辰耀石就在半空中化作一个银色的“巨碗”。
金剑的剑尖扎在巨碗倒转的碗底,却也再难前进一步。
金银两色的灵力相互碰撞,最后在空中爆裂开来,宛若下了一场金银交织的细雨,煞是好看。
这一局,却是双方再次平手。
白衣女修的脸色更为难看。那巨剑符倘若真的扎下来,他们这边的阵械根本防御不住,这种相当于集合了十数个剑修圣君合理的巨剑符,只能用星辰耀石来破。
可她手里的星辰耀石,已经不剩几枚了。
正一道门那修士看着她咧嘴一笑,手腕晃动,从自己的纳戒中竟然又抽出厚厚一沓的巨剑符,粗粗看上去,就足有十来张的样子。
该死的正一道门,难怪所有宗门都极为讨厌他们,这种用符箓砸死人的打发,实在让人憋屈恶心!
白衣女修还没有想到怎么跟正一道门的修士势均力敌,她猛的脚下一软,整个人站立不稳,整个身体向左微微栽去。
虽然白衣女修很快就足间用力,重新稳住了身形。但刚刚那种大地微微颤抖,好像整个地面都抖动了一下的感觉,非常怪异。
很快的,白衣女修就发现自己刚刚的异样不是错觉。
因为她对面的正一道门的修士,也栽着身体往后微微仰了一下,然后震惊的看向自己。
刚刚,似乎地动了!
难道这么巧,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发生地动么?!
太过突兀的地动,让在场激烈的战局都瞬间暂停了一下。
但很快,众人再次战成了一团。
这种区区的地动又没有塌山倒房,对他们修士来说就更不算是什么了。还是眼下的危机更为重要。
众人缓过神后,以更加激烈的节奏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然而,才刚动手不到一刻钟。
“轰!”
脚下再次微微震动了起来。
这次的震动比只刚刚更加剧烈了一些,可是依然只有一波剧烈的震动,然后再次安静了下去,宛如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地动,还能这么一下,一下的来的么?
双方都觉察出了不对劲,提防的看向对方——莫非是你们在暗中搞些什么勾当?!
这一次,大家没有立刻就扑上去缠斗,而是盯住对方试图想从彼此的表情里,看出一些端倪。
可他们只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探究的神色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谁在搞鬼!
“轰!!!”
第三次地动再次传了过来,它的颠簸震动更加清晰,而且有一道巨大的红光冲上半空,隐隐照亮了半边天空。
这一次,大家都看清了。
好像是在西南方,有什么东西炸裂了。
正一道门和魂寰、昆仑等修士还在面面相觑,那白衣女修却震怒的尖叫出声,“应洲大阵!”
琨城一共有四洲的跨州传送大阵,分列琨城的四大方位。
通往殷洲的跨州大阵,就是他们目前围拢着准备闯关的地方。
头两次跨州大阵被破坏的时候,因为相隔甚远,故而众人只是隐约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宛如地动一般。
但最后一个应洲大阵,跟殷洲的跨境大阵相距最近。
所以不但地动清晰,甚至连爆炸的火光和灵气碎片,也都让众人清楚的看到了。
原来竟然是有人一口气掀翻了三座跨州传送大阵。
这,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传送大阵乃是世间最为繁复的阵符。尤其是跨洲传送大阵,为了能支持超远距离的传送,不仅每次都要耗费巨大的灵石,还要在阵符下方设置各种保护阵符。
能这么短时间毁损洲际传送大阵的,除了那几位化神仙君外,这世间可没有什么人能做到了吧……
除非,除非是那个家伙。
那个不拘一格,疯狗一样的家伙。
众人的心头都不约而同的涌上了一个人的名字——谢辞君。
就在双方都惊疑不定的时候,一道人影瞬息间闪动到了他们的面前。
此人青衣皂靴,姿态潇洒从容,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看起来非常的桀骜。他左手拎着一个昏迷不行的白衣修士,右手持着一柄黑漆漆的短剑。
“谢辞君,你,你怎么在这里?”魂寰的唐子怡脱口而出。
来的人正是天下第一元婴的昆仑谢辞君,他骤然出现在这里,别说唐子怡诧异,连昆仑这次带队的望舒执事也诧异万分。
“道原圣君,您此刻不应该在昆仑瑶台峰么?怎,怎会来琨城?”望舒执事刘病已诧异的问。
是的,无论散修还是宗门子弟。
其实大家都多多少少知道,这次昆仑给掌门人办的贺寿大典,其实只是一个由头。最关键的是要传承昆仑掌门之位,开始下一个时代了。
而且大家其实也都知道,端昇仙君意属自己的弟子谢辞君。
作为未来的昆仑掌门继任者,这种关键的时候他不在昆仑待着,跑到琨城这里来干什么?!
这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意外的。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问清楚刚刚洲际传送阵爆裂的事情。
唐子怡左右看看,还是自己开口问道,“谢圣君,刚刚我们都听到了三次巨大的爆裂声,不知道您可知晓是何缘故?”
谢辞君目光转向众人,态度格外坦然,“知道,应该是通往应洲、和洲还有虞洲的跨州传送阵被毁,下方的防护阵爆裂产生的爆炸。”
一个小胡子的散修立刻追问,“那谢圣君知道大阵是怎么毁坏的么?为何有人会毁坏大阵,莫非是想把吾等都困在琨城,杀人灭口不成!”
这小胡子散修第一个想到的是极堃殿。
极堃殿做出此等骇人听闻的残暴魔修事宜,倘若不把他们都留在琨城杀人灭口,又怎么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谢辞君的眼睛却没看向小胡子修士,而是盯着防御阵里的白衣女修,“那倒不是要杀人灭口,也不是极堃殿所为。”
小胡子修士脾气急躁,还以为谢辞君不知道前因后果,他立刻大叫起来,“谢圣君不要被极堃殿骗了,这些歹人在灵食、灵茶中投放蛊虫之卵,骗我等喝下,乃是想用恶毒的魔修手段,控制我等啊!”
“谢圣君来的正好,你可以要代表昆仑主持公道,缉拿这些魔修凶徒,为我们讨回公道,找到驱除蛊卵的办法才是。”
其他散修听闻,立刻也高声附和,“正是,正是。既然谢圣君您来了,想必您也能代表昆仑。为我等做主才是。”
“昆仑还请为我等做主,我师兄弟一直尊崇昆仑,向来以昆仑马首是瞻。如今被极堃殿恶贼陷害,还望昆仑秉承修真一脉的道统,匡扶正道,除祟诛魔!”
听到这些修士们七嘴八舌的声讨话语,谢辞君这才微微转头,“你们被种下蛊卵了?”
那些散修们都更加群情激愤的含冤,“我们是相信天下八大宗门乃是正道彪炳,这才会毫无防范!”
“谁能想到极堃殿这种裁夺台天下正邪是非神殿,却能以身侍魔,用这种魔修手段坑害道门同仁啊。”
谢辞君却没有理会大肆尖叫的散修们,而是把目光移向了昆仑、正一还有魂寰弟子。
碍于宗门的颜面,尽管这三大宗门弟子中也有部分人中招了,可他们却强行压抑心中的恐惧,并没有发言怒斥极堃殿。
大宗门要找回场子,有都是手段,不必要第一时间出来含冤。
当谢辞君的目光扫过他们的时候,那些已经中招的名门弟子,都微微低头,羞愧难当。
谢辞君看到那些低头人的数量,桃花眼微微轻合,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各安天命。”谢辞君轻轻呢喃。
“谢圣君,您刚说什么?”有散修着急的追问,刚刚谢辞君的话太轻柔,他们没能听清。
谢辞君没有回答他,只见他右手微张,本来被他轻轻持在手里的小黑剑,瞬间消失。
“轰!”
骤然间,在众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那小黑剑已经闪现出现在传送大阵的正上方,然后直直的向下刺了进去。
明明是防护森严,被层层嵌套了防护阵法的洲际传送大阵。
可当小黑剑词下来的时候,那些骤然闪现的防护罩,就像雪花遇到烧红的钢针一样,刚刚泛起一点光芒,就被彻底的肢解了开去。
这就是谢辞君的一剑之威。
尔思剑加上谢辞君凝聚的法则之力——信。
他相信自己的剑意可以破开天下所有的禁忌和阵符,那么这些阵符在遇到谢辞君的剑意时,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直接溃散崩解。
信之所至,无坚不摧。
洲际传送大阵骤然崩裂的爆炸,向四周冲击了强劲的气浪。
不少毫无准备的修士被这股气浪掀翻了出去,狠狠的摔向后面,砸倒了在大阵旁摆放摊位的桌椅和篷子。
而那白衣女修更是听闻到其他三个大阵被毁,立刻试图偷偷把阻断大阵传送的干扰符阵收起来,重新启动大阵的枢纽。
可她还没能来得及做完这一切,谢辞君的尔思剑已经将通往殷洲的最后一个洲际大阵给斩断了。
“谢圣君,您,你,你这是干什么!”小胡子散修愤怒的咆哮起来,“莫非刚刚那三个跨洲传送大阵,是你毁坏的不成?”
面对小胡子修士的指责,谢辞君直接承认,“是,那另外三个洲际传送大阵,正是在下亲自毁坏的。”
小胡子修士看了看谢辞君,又看了看在不远处依旧跟他们对峙的白衣女修们,他颤声道,“莫非,你们昆仑也跟极堃殿同流合污,联手要谋害我等?”
小胡子修士的话一出,散修们立刻紧绷起来,他们再次相互靠近,远离了这几大宗门的弟子们。
眼前的事情太过诡异了。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辞君没再理会小胡子修士,而是对昆仑望舒的执事刘病已招招手。刘病已立刻趋前靠近谢辞君。
小黑剑尔思飞了过来,谢辞君弹指一瞬间,尔思剑被他收了起来。
然后谢辞君的掌心出现了一枚巴掌大的黑色令牌。
令牌的背面是一座高耸孤单的云浮风,下面群山环绕,一共72座。而正面只有两个银钩铁画的篆字——昆仑。
这是昆仑令,也可以叫做昆仑掌门令。
见昆仑令,如见昆仑掌门。
其实,就算谢辞君不拿出昆仑令,凭借他的声望和身份,大部分的时候,昆仑的执事们都会遵照他的意见而行。
不过如果谢辞君拿出了昆仑令,那么无论接下来他说的话有多么的荒诞、荒唐甚至不可思议,昆仑所有弟子,都要令行禁止,绝不迟疑。
谢辞君之所以要拿出昆仑令,就是因为他接下来说的话,会非常的匪夷所思,让人难以接受。
“这是昆仑令。”谢辞君展示给刘病已。
刘病已立刻抱拳躬身,“见昆仑令,如见掌门,请道原圣君示下。”
“刘病已,你统领所有昆仑弟子听令,接下来凡是被殇尸蛊所寄生的修士,无论是散修、凡人,还是世家弟子,宗门弟子,皆杀之。”
刘病已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谢辞君,却听见谢辞君接下来更为残酷的话,“倘若有昆仑弟子被殇尸蛊所寄生,不分内门或是嫡传,皆杀之。”
“琨城上下数十万混杂的居民、百姓,只要被殇尸蛊寄生,不分老幼,婴孩,妇女,皆杀之。”
“这琨城之中,怕是有半数之上的修士和百姓,都被殇尸蛊寄生了。我需要你等彻查彻杀,不错漏一人。”
“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谢辞君说得不算快,可他下达的命令,却让人骨血冰冷。
要知道,在刘病已带队的百余个昆仑弟子里面,也有十来个弟子被蛊卵感染过了。此刻蛊卵没能发作,这些弟子一直压抑着不安。
昆仑向来的传统是众志成城,团结互助。哪怕同门遭遇了各种意外,但凡有一丝机会,都绝对不会放弃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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