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始终不断,还有人到唐门来闹,说要纳她为妾,又痛骂她父亲徒有虚名,竟斗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将名门正派的脸都丢尽了。
她父亲郁郁寡欢,最后竟落下了心病,后来在炼毒的时候,一时不慎而害了自己。
她想,如果不是那一次武林大会,不是那一次失败的比武招亲,她和父亲的命运不至于像后来那样。
父亲亡故之后,她再没有理由留在唐门,便独自离开了,然后辗转来到了这里,却反而看开了许多,就此留在半月湾。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让岛民来打扰,谁敢来救用毒虫毒药吓走他们。
她习惯了这样孤独的人生,以为自己这一生便会这样过去了。
哪知道冤家路窄,段景旭竟然会在这时候出现了。
他不再像当年那样意气风发,更没有任何邪魅狂妄的样子,反而成了个女儿奴,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仿佛磨去了所有尖锐的棱角,活成了她父亲曾经的样子,圆润而没有戾气。
她以为自己再见到段景旭,一定会勾起陈年旧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恨不得将这一生所受的苦都找他讨回来。
可是她发现真的见了他,竟提不起那样的情绪了。
她才惊觉,自己已经老了,不再是年轻时候那般快意恩仇,她也成了被岁月狠狠打磨过的石头,不再尖锐不再凌厉。
她言语相讥,处处针对,他也会气得跳脚,可最后为了女儿几句话就跟她赔礼道歉,毫无脾气。
她讽刺挖苦,他似乎也不在意,反而乐得当个女儿奴,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像极了当年跟在自己身后为她收拾烂摊子的父亲。
她的心情很复杂,觉得人生真是非常奇妙,似乎人总会变成自己曾经最瞧不起的样子。
而她真的成了段景旭口中“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可他却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不记得这个老姑娘,曾经差一点就成了他的妻子。
穆轻轻看着葵婆婆沉默不语,却情绪万千的脸,心中不禁有些担忧,问:“婆婆,您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生气?我爹的确做得太过分了,我定会让她给你赔礼道歉,弥补你。”
“弥补?怎么弥补?”葵婆婆看着穆轻轻,似笑非笑。
穆轻轻也觉得这话说起来太轻巧,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一个女子转瞬即逝的青春?
葵婆婆已经三十多岁了,最美好的年华都失去了,而她父亲就是罪魁祸首,穆轻轻深感惭愧和抱歉,却又觉得无能为力。
“你何必为他来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他这一生兴许伤过的女子不计其数,我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你若是各个都要去道歉,那你后半辈子也别做其他的事儿了。”葵婆婆嘲弄道。
穆轻轻面红耳赤,道:“我爹他也有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可我想他并没有那么不堪,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我宁可不要他这个父亲了。”
“你倒是个知道廉耻的,罢了……都是陈年旧事,我早已放下了,只是突然见到他,回想起过去,一时有些郁闷罢了。若不是多喝了几杯,我可能不会说出来,就让往事都随风去吧!”葵婆婆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了面朝大海的那一扇窗,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咸涩的湿气,却一扫屋内的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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