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一边仔细地清洗着碗筷,一边抬头看向面前的镜子。
因为睡眠不足,镜子里的人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眼底却有着明显的青黑,眼睛也有种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胶着只能强行睁开一部分的感觉……总之怎么看状态都有点糟糕。
从卫生间出来,向暖将碗筷放好,又抽了纸巾擦干手上的水迹,然后才犹豫着拖了椅子在床边坐下。
电视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播放的是一个新闻评论节目,评论员正在对近日发生的一起敏感的国际邦交事件发表意见。
牧野靠在床头,正专注地看着。
作为一名热血忠诚的现役军人,牧野对时事政治一向很关心,平常看电视也只看这样的节目。
对此,向暖一直都是清楚的。只不过,此刻牧野是真的被节目给吸引了,还是用这种方式冷着她,她还真的无法确定。
又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向暖凝视着牧野用刀子凿出来一般深刻的侧脸,心里就跟有只爪子锋利的小动物在里面挠来挠去一样,叫人坐立难安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其实她很想没脸没皮一点直接凑上去,像往常那样窝进他怀里,撒娇也好,耍赖也罢,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行。
不知道默默地在心里积攒了多久的勇气,向暖终于抬起手臂,抓住了牧野放在被面上的手。
牧野体温向来偏高,大冬天里也是暖融融的,三伏天里更是灼热烫人。
但此刻,向暖觉得掌心里的这只大手只勉强算得上温热,间接证明了他重伤未愈的事实。失血过多会导致体温下降,她知道的。
牧野并没有被她突然而来的动作吓到,他的视线缓缓地从电视屏幕转移到两个人交叠的手上,然后顺着向暖白皙柔软的手背一路慢条斯理地来到了她的脸上,直视她的双眼。
向暖很是紧张无措,却暗暗咬着牙关,没有主动松开他的手。她甚至赶在牧野开口之前,干脆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两只手一起紧紧地攥住它,接着像是证明自己的决心似的扬起了下巴。
我就是不放,你怎么的!
殊不知这样的反应落在牧野的眼里,反倒有种倔强又可怜的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牧野的眼里一划而过,速度快得别人根本无从察觉。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出声喊她的名字。“向暖……”
向暖反射性地挺直了腰杆屏住了呼吸,本能地做好严阵以待的样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我嘴巴笨,说不过你,但我知道自己想得很清楚了。”
牧野刚动了一下嘴巴,就立马被她给打断了。
“其实,在从南城赶回荣城的高铁上,我就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我不能对你多一点信任?其实,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向暖慢慢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他宽厚的手掌不肯松开,就像一个极度渴望幸福的人紧紧地攥住自己的依靠那样。
“从小到大,他们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强调我有多么糟糕,所以连理所应当该爱我的父母都不要我了。我当然不愿意承认,但自卑已经刻入我的骨子里。在遇到你之前,我跟别人相亲挑的都是各方面很普通,甚至经济方面可以说得上是拮据的男人。因为我觉得穷一点的男人不容易娶老婆,那降低条件娶我的可能性就比较高。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没能成功地将自己嫁出去,反而一次又一次地出糗。说实话——”
向暖吸了吸鼻子,重新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眸里一片水润,给人一种快要哭出来的感觉。
牧野没被抓住的那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不着痕迹地搓了一下。
“如果那天你不是为了应付那个女人把自己的条件说得那么糟糕,我恐怕根本不会鼓起勇气走到你面前去毛遂自荐。你虽然同意了我近乎荒唐的要求,可是自从发现你的条件那么优越之后,我心里就很矛盾,我觉得自己根本抓不住你,却又舍不得就这么放弃了。结婚之后,你更是把我宠成了公主,让我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我心里的不安从来没有消失过,因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总是害怕哪天这幸福就会从指缝间溜走。想着你跟杨子君余情未了,想着杨望是你们的孩子的时候,我难过得心都要裂成两半了。我想冲到你面前,狠狠地质问你,可是我不敢!我害怕你真的告诉我,这些年都是我机缘巧合的鸠占鹊巢,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我只有丈夫对妻子的责任。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主动跟我提出离婚,因为你是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人,你做不出那种事情。可是,在一起两年多,你给与我那么多幸福和美好,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因为我而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向暖再次低下头,眼泪毫无预警地坠落,在她浅色的裤子上不停地画出一个个暗褐色的小圆点,并迅速地连成一片。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牧野皱了皱眉头,抽出被向暖抓住的手,扯了两张纸巾给她。“把眼泪擦擦。”
向暖接过纸巾。
牧野看着门口,冷着脸道:“进来。”
向暖飞快地擦着眼泪,听到门从外面打开也没好意思抬头看过去,怕被人见到自己丢脸的样子。
对方一进门就直接将某样东西丢带被面上,用一种特别不当回事的语气说:“呐,你要的离婚证。”
向暖顿时浑身一震,擦眼泪的动作僵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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