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很重要的一点是,你要理解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在亚历山大不再能亲力亲为时,保护奥罗拉。”
“好的,但是我不能理解的是,汉斯,不用说,亚历山大只需在他的遗嘱中写明,或者在某份单独的法律文件中表明,他希望我和我的家人能收养奥罗拉就好。”
“一般情况下,那样做差不多就够了。但问题在于,格丽娅,现在的情况非常特殊,”汉斯解释道,“我问过亚历山大我是否可以替他说话——他现在过于虚弱,没法准确地阐明他的想法。当然,重要的是你必须知道这一切,他完全是为了奥罗拉的健康和安全考虑。他希望在他死后,留给她一个完美无缺的未来。嫁给他后,你就成为奥罗拉的继母,如果我们现在开始走收养程序,这件事情不可能会被改变。”
“但是怎么会有人想要改变这件事情呢?”
“格丽娅,亚历山大腰缠万贯,他的财产将归到奥罗拉名下。不仅如此,她父亲死时,奥罗拉还将继承栋沃利庄园和来自她母亲莉莉的其他宝贵财产。尽管大部分财产已经交由信托基金代管,直到奥罗拉二十一岁时为止。显然,还有一大笔钱必须交付给将她养大的人。目前,德文希尔先生有一大把亲戚,急切地想对这笔钱下手。比如,他妹妹——他的至亲——很可能提起诉讼破坏亚历山大的愿望。他有十年没跟她讲过话了。相信我,格丽娅,我见过她,”汉斯扬了扬眉,“我能理解为什么亚历山大不希望奥罗拉和他的财产断送在他妹妹手上。”
“我明白了。”
“也许你会觉得亚历山大过分谨慎了,但是作为一个当了三十五年律师的人,我敢打包票,一旦亚历山大去世,就会有人趁火打劫,”汉斯说,“而他希望万无一失。”
“我了解了。”格丽娅说。
“现在,我不仅仅是以亚历山大律师的身份,还以他的好朋友和奥罗拉教父的名义问你,你准备好承担收养她的责任了吗?”
“是的,如果那是必须的话。我爱她。”格丽娅简单地回答道。
“这一点至关重要,”汉斯笑着说,“亚历山大唯一的顾虑是收养奥罗拉绝不能影响到你的未来。他想让你知道,如果你希望回纽约,他很乐意让奥罗拉继续留在爱尔兰,与你的父母一起生活。我能问一下你的家人对奥罗拉的感觉吗?”
“他们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们。她现在就跟他们一起在爱尔兰,是我所见过的她最快乐的状态。不过,汉斯,”格丽娅绝望地摇了摇头,“我该怎么告诉奥罗拉,她爸爸……”一想到跟奥罗拉谈话的情景,格丽娅不由热泪盈眶。
“我知道。”汉斯手伸过桌子,拍了拍她的手,“这是另一个原因,让亚历山大相信你嫁给他是个好主意。没错,奥罗拉将失去她的父亲,但是——与此同时——她将获得一个母亲,他觉得这或许能减轻对她的打击。他说反正她一直都拿你当母亲看。”
“他能这么说真好。”格丽娅回答道,尽力不让自己被情绪左右,“我真的爱她,对她视如己出。打从一开始,我们两人之间就有一种牵系。”
“我不得不说上帝的安排有时很神奇,”汉斯静静地说,“起码如果你准备好接受亚历山大的求婚,他死前就能知道他心爱的女儿平安而受宠爱。我无法形容他有多么看重你,格丽娅。我还得说时间非常短暂,也许比亚历山大意识到的还要短。我们得赶在明天安排婚礼,我会联系本地婚姻登记员,他会到医院来完成仪式。悲哀的是,格丽娅,明天就是你结婚的日子。”
她默默点了点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么多年来她一度拒绝嫁给马特,坚决反对这一灾难性的行为,眼下似乎别无选择,只能去做。想到这里,她喉头一阵哽咽。
“我想亚历山大让你带来了你的出生证。如果我能带上你的出生证和护照,并且你能签下这个,我已经冒昧填写了,我就去做相关安排。”
格丽娅麻木地在表格下方签了字,然后从手提包里拿出自己的出生证和护照,递给他。
“谢谢你。好了,这些是办理正式的收养手续的文件。”
格丽娅机械地签了一张又一张表,递回给汉斯。
“那么……”汉斯把文件叠在一起,装入他的公文包,尔后看向她,“作为他的妻子,你对亚历山大对你的安置一无所知,但你已经签下了所有表格。”
“这件事情中重要的并不是钱财,不是吗?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爱奥罗拉,我也很喜欢她父亲。”
“没错。”汉斯突然展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我现在理解为什么亚历山大希望你来养育他女儿了,他说过你不会对财务上的安排感兴趣,”汉斯对她使了个眼色,“这一点刚刚已经得到了证实。”
“天啊,”意识到他刚刚在考察她,格丽娅辩驳道,“请记住,我不是自愿介入这些事情的。我能养活自己,谢谢。我不需要亚历山大的钱。”
“我向你赔不是。知道亚历山大委托你照看奥罗拉后,考虑到他病重,我必须亲自确认一下,在他身体不好的情况下,头脑还是清楚的。我现在可以肯定无疑地签下这些文件,我会是他遗嘱的执行人,在将来会为你和奥罗拉处理他的财务。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在他的遗嘱里,他留给你——”
“够了!”格丽娅疲惫不堪,不想再听了。“到此为止可以吗,汉斯?我们可以改天再讨论这件事情。我现在想回去看看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格丽娅在他旁边坐下,轻声说。他睁开眼睛看着她。
“你好,格丽娅。”
“我想告诉你汉斯和我已经把一切理清了,我签好了领养文件,你和我明天就结婚。”
亚历山大费了很大力气扭过头来看她,抬起一只手来让她握住,“谢谢你,格丽娅。你想给自己买些漂亮的衣服吗?还有,当然,戒指。”亚历山大指了指床头桌的抽屉,“打开它。”
格丽娅照做了,里面放着一个红色的卡地亚皮盒,亚历山大伸出手接了过来。他吃力地撑起身子,打开盒子,取出一枚精致的独粒钻石戒指。
“格丽娅·瑞恩,你愿意嫁给我吗?”
眼泪模糊了格丽娅的视线,她点点头:“愿意,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尽全力把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最后一件事情,格丽娅。”格丽娅手指上的压力增加了,“你能……陪我到……最后吗?就像……我的妻子那样。”他苦笑道。
“我当然会,不过……我们怎么对奥罗拉说?”
“就说我们在度蜜月,她会很高兴。”
“噢,但是,亚历山大,我该——我该怎么告诉她?”
“我相信你会说出恰当的话,起码她现在有一个她喜爱的新母亲。”
亚历山大的眼睑下垂。他睡着时,格丽娅坐在他床边,盯着窗外远处勃朗峰的壮丽景色。
即便明天就是她结婚的日子,她生平还从未感觉到如此寂寞。
凯瑟琳在学校放下奥罗拉后,回到家来喂小鸡、捡鸡蛋。格丽娅已经离开了四天,没有一点音讯,凯瑟琳多次打她的手机,总是关机。
“那女孩有点欠扁。”她拿着鸡蛋跺着脚回到屋内,边发着牢骚,“匆匆离开,也不让她老妈知道她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了,让她老妈急得快疯了。”
那天稍晚,电话响了,凯瑟琳接了起来。
“妈妈吗?是我,格丽娅。”
“我知道是你!耶稣、马利亚和约瑟夫!各种情况我都想遍了。”
“对不起,妈妈。我只能说不管你想象到的是什么情况,都跟真实的情况不搭边,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说。奥罗拉在吗?”
“不在,今天周一,你不记得了?她在学校。”
“当然,”格丽娅心不在焉地答道,“听我说,我会晚点再尝试跟她谈,目前我还很难亲口告诉她。妈妈,我需要你替我转告她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呢?”
“告诉她……她父亲和我结婚了,我将成为她的新妈妈。”
凯瑟琳一下子蒙了。“什么?!你是说你和亚历山大结婚了?”
“是的,不过妈妈,故事说起来很长,我现在不能解释,不过我向你保证,不是看起来的那样。”
“确实,”凯瑟琳说,“在你离开的前一晚,你还告诉过我你仍然喜欢你的马特。你中邪了吗,女儿?你疯了吗?”
“妈妈,只此一次,请相信我。我需要你告诉奥罗拉她爸爸和我正在度蜜月。我们不确定……”格丽娅突然喉头哽咽,“要多久。”
“我明白了,你能告诉我要多久吗?”
“真希望我知道,妈妈。”
“格丽娅·瑞恩……或者事实上,格丽娅……什么?这些天——”
“德文希尔,我是德文希尔太太。”
“好吧,还好你不是冠上莱尔家的姓。”
“听我说,妈妈,我真的要挂了,我答应你一回到家我就一五一十告诉你。给奥罗拉一个深深的吻,告诉她她爸爸和我非常爱她,我会尽快与她联络。”
凯瑟琳手中的电话断了。
凯瑟琳不常喝酒,可这回她走到起居室,给自己倒了杯雪利酒。她一饮而尽,回到电话机旁,找到了她丈夫难得使用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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