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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花落人亡两不知

2021-09-06 作者: 吴安宁

·与汉奸的孽缘·

1943年春,中国的抗战已经坚持到了第六个年头。日本被中、英、美三方合力揍得筋断骨折:敌后战场,华北八路军不断扩大根据地;正面战场,湖南爷们儿紧紧钉着阵地,不让倭寇西犯重庆:滇缅战场,中国远征军聚集“我的团长我的团”策划大规模反攻;太平洋战场,美军狂轰滥炸逼得鬼子只能躲在防空洞切腹。连日本首相东条英机都开始伤感,频繁组织内阁开会研究下一步走向,考虑是不是要跟蒋介石和解。伪南京政府的一帮汉奸却依然自鸣得意,不知道刀已经架上了脖子。尤其是上海滩,十里洋场夜夜笙歌,上海保安司令、市长陈公博时常带着几个汉奸亲切慰问文艺界人士,将一千吃软饭的文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有拍马屁者怂恿风头正健的才女苏青,说市长曾看过你的散文,很欣赏,要不你替咱致谢几句。苏青也正想结识大人物,慨然应允,于是在当年3月的《古今》杂志“周年纪念专号”上,有了这么一篇吹捧陈公博的“美文”——《古今》创刊号是在民国31年3月出版的,但是,我顶爱读的还是陈公博氏的两篇文章,一篇是《上海的市长》;一篇是《了解》。

陈氏是现在的上海市长,像我们这样普通小百姓,平日是绝对没有机会可以碰到他的。不过我却见过他的照相,在辣斐德路某照相馆中,他的16寸放大半身照片在紫红绸堆上面静静地叹息着。他的鼻子很大,面容很庄严,使我见了起敬畏之心,而缺乏亲切之感。他是上海的市长,我心中想,我们之间原有很厚的隔膜。

及至开始读他第一篇文章的时候,我的性情改变了不少。他把上海的市长比作Numberoneboy(头号仆人),这个譬喻便是幽默而且确切,“他是个很有趣的人”,我心中想,隔膜薄了好些。

最后,他说他自己在许多市长的必备条件之中,只有一个天然的具备条件,便是他的耳朵真是半聋的,这话真说得不唯幽默而且谦逊之至了。这类谦逊使人听了起亲切有趣之感,一口气看完他的文章,我的观念完全改变了。

市长也是同我们一样的人;他在小孩子的时候,也是好取耳朵为乐的,现在所不同者,无非是职业上区别;他做市长,我们做别的罢了。

市长也有牢骚,也爱做游戏文章来发泄他的牢骚呀!

于是我不必等到读他的《了解》,自以为已经相当了解他了。当我再走过辣斐德路某照相馆,看见他的半身放大照片的时候,我觉得他庄严面容之中似乎隐含着诚恳的笑意,高高的、大大的、直直的鼻子象征着他的公正与宽厚,因他在《古今》上面之文字感动力,使我时他的照片都换了印象。

陈公博先生在《了解》一文中说起一个人的公生活性格与私生活性格往往不同,因此我们可以推论一个人的官话与私话说起来也一定相异,我爱听做官的人讲私话,不欢喜看小百姓写官样文章。

才女文字流畅,感情自然,这奉承话可是相当有水平,隔了六七十年看起来都觉得肉麻,连苏青自己后来都不好意思将其收入散文集。

陈公博看到此文后却是非常受用,连连称赞“小苏是个好同志,一定得重用”。得知苏青正在跟丈夫闹分居,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生活不易,陈市长在百忙之中亲自给苏青写了一封信:和仪先生:(苏青原名冯和仪)

知先生急于谋一工作,我想请你做市府的专员,我想你以专员名义,替我整理文件。甚且就做这种工作,不居什么名义也行,但有一件事——不是条件——请你注意,最要紧能秘密,因为政治上的奇怪事太多,有些是可以立刻办的,有些事是明知而不能办的,有些事是等时机才可以办的,因此秘密是政府内为要的问题,请你考虑,如可以干,请答复我,不愿干就做专员而派至各科或各处室办事罢。

至于薪俸一千元大概可以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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