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的书房内, 颜宗泽兄弟俩对面而坐,脸上的神色都比较严肃。
颜宗卫的手里拿了一封密信, 显然已经拆开看过,他直接将信放到了烛火上,火舌舔上了信纸, 很快就烧成了一团灰。
“这次的事情幸好到此为止, 若是皇上再查下去, 只怕牵扯到更多的人。当时此事做的太过匆忙, 你也不怕出现什么差池。还有和当初说好的可不一样,你为何要多此一举,在那些男侍的背后留下敌国的刺青,这若真的有那么一个半个聪明的人, 没完全昏迷过去, 偷偷听见你那些下属行动时的谈话, 到时候整个国公府都得陪葬。”
颜宗卫的脸色很不好, 甚至在烛光的映照之下, 还显得有些铁青。
他是非常不明白,为何颜宗泽不按计划进行, 多惹出这么多的事端来。
“哥,你放心好了,我手下办事的时候跟个哑巴似的,一句话没说。若真的有人装晕, 也听不见什么东西。至于弄敌国刺青, 也不过是当时巧合了, 有个兵擅长丹青,我就让他照着画了一遍。若是不弄这些,皇上不会重视,这事情也不会丢去大理寺处置,那如何让长公主和康阳把脸丢到全天下?”
颜宗泽立刻轻声解释道,他还是很怕颜宗卫生气的,毕竟他哥素有谋略,又肩负着颜家的未来。
“如果真的只是养一群男宠,皇上可能还会被长公主给哄回去。毕竟二人乃是一母同胞,亲兄妹难有真正的仇怨。但这事儿牵扯上了敌国奸细,哪怕事实证明只是假的,被人用墨水画上去的,那也是横亘在皇上心头的一根刺,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绝对不会偏帮长公主和陈家。”
颜宗泽低声解释给他听,实际上他知道他说的这些,颜宗卫都懂。
只不过原本颜宗泽将外室偷换成一群男宠这事儿,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的活计,他还怕自己死不了似的,又将敌国刺青牵扯上去,简直是嫌自己命大。
“你倒是把帝王心机猜的一清二楚啊。”
颜宗卫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颜宗泽轻咳了一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略有些讨好道:“都是兄长教得好。这些道理原本都是大哥你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我听得,我也是活学活用。”
他这话音刚落,颜宗卫就抓过一旁的笔筒丢他。
“弄来弄去,还是我的错了。”
颜家兄弟向来分工明确,颜宗泽孔武有力,脑子也挺聪明,但是用在正道上甚少,甚至少年时期掏鸟蛋偷看女子沐浴这种混账事情没少做,相当的离经叛道。
因此要他在一众百官之中混出头,恐怕有困难,不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就不错了。
那时候,颜宗卫身体逐渐不好了,但是他一边吃药,一边派人将弟弟捉回来,每天押着他在书房,一点点地教导。
哪怕是填鸭式教育,他也没停下过。
颜宗泽刚开始很不服气,偶尔还要刺激兄长,说他是身残志坚。
结果有一天他说完这个话,颜宗卫忽然对着他狂吐了一口血,喷得满脸都是,温热的鲜血流进他的眼里,浓重的血腥气一次次刺激他的鼻尖。
天不怕地不怕的颜宗泽,当场就懵了,紧接着开始哇哇爆哭。
他骂他爹是混账,将颜家一切都交给他兄长。
他哭他娘死得早,没人心疼他们兄弟俩。
他还骂他哥装大头,明明都要死了还忧愁颜家一家老小。
他唯独不骂自己,但是从那天起,颜宗泽再也不用别人看押才能在书房坐着,而是每天乖乖地按时按点报到。
也兴许是颜宗卫对着他的脸吐血太过深刻,自此兄弟俩再也没红过脸,每回颜宗卫要生气了,他这个做弟弟的立刻安抚他。
甚至他一个大男人,连撒娇委屈大倒苦水都学会了,就希望他的哥哥能够长命百岁。
“不是您的错,我的错。兄长教我的都是好的,我不用在正道上,天天想着溜猫逗狗的。不该不该。我当然把颜家上下老小的生命安危都考虑了进去,毕竟皇上心底还是有心结的,他是不可能允许通敌叛国这种罪责,落到他亲妹妹的头上了,那他这个皇位怎么坐得稳?他当年继位的时候,就曾有人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反过一次。说他是篡改了遗诏,这天下原本是端王的,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耿耿于怀。”
颜宗泽边说边眯起了眼,颜家的书房是绝对安全之地,因此许多不能出口的话,在只有兄弟俩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颜宗卫皱了皱眉头,他还是不喜欢探讨皇室阴私这些事情。
“行了,十年前有反心的人,无论背后的家族多么雄厚,都已经死无全尸了。又何必提那些不吉利的,总之我们颜家做个纯臣便是了,皇帝是谁,我们便辅佐谁。等我伸腿闭眼了,我也就不操心这些事儿了。”
他拿着扇子敲了一下颜宗卫的手背,眼神示意他闭嘴。
颜宗泽耸了耸肩,道:“兄长,我知道此事我做的有些过火。但是好歹事情的发展方向,以及结果都在预料之中。皇帝既重视了这件事情,在心中埋下对长公主的不满,又让长公主母女俩名声扫地,想必康阳县主在望京里,再也抬不起头了吧。”
说起这个,他的心情就很好。
在南湾巷换人,原本便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从长公主手里的院子换人,那更是难如登天。
可惜他们颜家有精兵良将,也有夜行杀手,
再加上那处宅子原本就是为了收藏外室,并不敢找多少人看着,所以才被颜宗泽轻易地钻了空子,长公主也是吃了个暗亏。
“你对这事儿倒是上心,之前也没见你多心疼小妹。”颜宗卫嗤笑一声。
颜宗泽低着头,莫名的有些扭捏,似乎思考了片刻才道:“我不久前才得知,宝珠不爱上学,其中还有康阳经常欺负她的原因。她是我的孩子,肯定是极聪明的,怎么会因为成绩不好,就不爱读书呢?这不可能的,必定都是康阳的错!我是宝珠的爹,自然得替她报仇。”
这消息还是华旋告诉他的,他听了之后,当场就怒了,恨不得立刻带上颜宝珠,去陈家找陈老爷单挑。
你女儿欺负我女儿,你不晓得教育一下,那我就欺负你。
不过最后被华旋拦住了,正好借颜雯这事儿,更用力地踩上康阳两脚。
“听说康阳被打了二十大板,直接晕过去了,我这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颜宗泽拍了拍胸口,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是吗?那你小时候被比你大好几岁的人欺负了,直接抄起一块砖头,就把人的脑袋给敲破了。你说宝珠是你的女儿,怎么连这点都没学会?”
颜宗卫冷着表情看他,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戏谑。
“哎,哥,你这是讽刺我,还是教坏我?我是把那人脑袋开了瓢,结果你给人家补习了两个月的算术道歉,那混账玩意儿之后考试进步神速。我才不叫宝珠跟我似的,干出这种蠢事儿呢!”
说起儿时的混账事儿,颜宗泽简直有说不完的话,她是真的后悔了。
“院子里原本的外室,你处理掉了吗?万不能出现什么差池。”
提起正事,颜宗泽立刻严肃了起来,点头道:“我都处理好了,陈家会收到一份大礼。”
颜宗泽所谓的这份大礼,陈家人很快便收到了。
长公主和康阳县主很快便回了陈府,她的公主府都被皇上给没收了,一切用物都搬了过来。
临出宫的时候,皇上特地再三叮嘱,一定要好好跟陈老爷过日子,若是陈家也厌弃她了,那她只能去与青灯古佛作伴了,宫里是不会再收留她了。
当然长公主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她一心只牵挂着晕倒的康阳,外加陈家一向是阴盛阳衰,还不都是她说了算,怎么可能不要她。
结果就在她日夜守候着康阳的时候,丝毫没注意到,她的夫君已经连续几日晚归,甚至偶尔还会夜不归宿。
最先察觉到这点的还是颜雯,小姑子倒下了,婆母也顾不上,因此整个家的后宅掌权都交到了她的手中。
所以每次看门的人来汇报,给老爷留门结果并没有回来。
她挑了挑眉头,暗中让人打探了一番,还真的查出了一些猫腻。
比如陈老爷大晚上不回家,而是去了一处隐藏在南湾巷的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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