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母还是不放心:“照理说人家何教授也是一片好心,可是……”
她的可是冒出来半天,也不见下文。沈青叹气,无奈道:“妈,你别成天想东想西的了。我这么跟你说吧,我要是跟何教授还有什么,我刚回国的那会儿是不是就有事了。他可是一直都单身。”
雷母憋得脸红脖子粗,终究没敢问出口。电视上那个吸.毒吸坏了脑子的女人说的是真是假啊,何教授真是儿媳妇初恋男友的亲爹。呸!好像这初恋还是自己儿子的战友,她那二傻子的儿子还真是够不讲究的。
“妈,我这样跟你讲吧。跟谁,我都不可能再跟何教授。还有就是,在碰到震东之前,我没考虑过结婚生孩子的事。”
雷母高兴起来了,连连赞同:“对对对,东东也是一样的。先前我们托人给他找了多少对象,他一个都看不上眼,就相中你了。”
沈青在心里头腹诽,得了吧,雷震东跟她结婚之前起码花了一个月功夫跟之前的女伴清扫关系。怎么从她婆婆嘴里头出来,搞得他多纯情一样。算了,前尘旧事不提也罢,她也懒得纠结这些事。
“那你要不要问问东东的看法啊。”雷母觑着儿媳妇的脸色,赶紧辩白,“你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吧,你虽然一直在医院里头工作,但总归不比东东在外头跑得多。有些单位就是面上光,里头坑死个人。”
沈青只好点头:“好了,妈,我答应你会慎重考虑这件事的。赶紧出去吃饭吧,晚上我还有事。”
吃过饭,沈青送何教授出门,跟对方道歉:“不好意思,我婆婆为人比较热情。”
何止是热情,简直就是激情洋溢。沈青都担心何教授这顿饭吃得消化不良了。雷母爱给人夹菜的毛病无药可医,饭桌上,她就没顾上自己吃饭,全程都在给何教授还有宋明哲夹菜。
何教授笑着摇摇头:“没事,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都这样,生怕挨饿。”
晚风瑟瑟,拂动了他的头发。白玉兰造型的路灯下,男人眼角的皱纹跟刀刻上去的一样。
沈青蓦然一阵心酸,没能忍住开了口:“教授,你找个伴侣吧。你不用这样苦自己。”
他始终在她面前强调,他对少阳没有父子之情,所以少阳的死,他并不愧疚。
可是血缘这么玄妙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交往了儿子的前女友,间接伤害甚至造成了那个孩子的死亡,何教授原本就是个责任感相当强的人。
跟她分手之后,始终单身一人。沈青并不相信他完全是为了她。也许他也在用独身惩罚自己。
“算了。”何教授无所谓地笑笑,“到了我这个年纪,差不多也该随心所欲了,怎么自在怎么来。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配合别人了。”
宋明哲将车子从车库里头倒了出来,伸头招呼何教授:“教授,我送您吧。”
何教授点点头:“那就有劳宋医生了。”他朝沈青挥了挥手,“回去吧,外头风大。你的房子如果要转手的话,打个电话给我。我有朋友一直想找栋差不多的老房子。”
沈青朝他欠了欠身:“谢谢你,我不打算卖房子。”
“那你如果需要钱的话,也给我打个电话。多的没有,借给你百十万还是可以的。”
“不用了,教授,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我一辈子都感激你。而且我想告诉你,我真的没有后悔过。我们都没有做错什么,我们不是罪人。”
何教授笑着颔首:“你能这么想就好,不要自苦。”
车子发动了,车灯一闪,黑色的汽车消失在她视野外。
雷母出了门,朝沈青的方向张望,皱着眉头抱怨:“你非得大晚上的去给你外婆上坟吗?小沈啊,你不能不讲究点儿,你这还怀着孕,本来就阴气重。”
“没事。”沈青笑了笑,“我见多了生死,并不怕这些。”
雷母硬着头皮喊丈夫一块儿出门。她就说学问太好的老婆不能随便娶进门,这谁家的儿媳妇挺着个大肚子黑漆嘛唔地跑去上坟啊。雷母一路上都憋着,拼命地告诫自己看在孙子的份上,别跟她一般见识。
大肚子嘛,总归都要矫情的。
他们单位的小姑娘都讲,一个的公主,十个月的皇后。得,等东东出来以后,怎么舍得她当老妈子,还不是一辈子的女皇。养个儿子有什么用啊,都是伺候人家女儿的。
雷父跟在儿媳妇身后,听了妻子的嘀咕,忍不住想笑:“那你还要抱孙子干嘛?”
“不一样!”雷母信心十足,“我养砸了一个儿子,还不晓得吸取经验教训啊。我不信孙子也砸在我手里头。”
墓园里头静悄悄的。小小的一块墓地,就能买下一辆不错的车。难怪大家都议论,现在的人活不起也死不起。沈青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如果外婆晚走几个月,说不定她连给外婆买墓地的钱都要想办法去借。
钱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
她知道如果请求何教授帮忙的话,外婆留下的那套老房子应该能卖出不错的价钱。然而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动房子。那里头承载着的是沈家几代人的回忆。
贡品是江阿姨下午匆匆上街买回来的。她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要来看外婆。她背着外婆做了决定,但必须得告知外婆。
沈青点燃了檀香,立在香炉里头,然后跪下来,对着墓碑上的外婆磕头。
对不起,外婆,我得违背你的心意了。
对不起,外婆,雷震东现在有事,我不能把他丢在里头不管。
对不起,外婆,你骂我没良心吧,你骂我离不开男人吧。我现在,真的离不开他。
雷家老两口站在旁边看着,不知道儿媳妇嘴里头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这人果然不能读太多的书,否则脑子都跟人不一样,奇奇怪怪的。
沈青恭恭敬敬地磕完了头,然后当着外婆的面拨通了电话:“你好,李律师,我是沈青。我改变主意了,我愿意继承我舅公的遗产。”
雷母一听儿媳妇说洋文就头痛。这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说的是啥。这些肚子里头灌了洋墨水的人,回国了为什么不能正正经经说人话!
徐科长要脸面,死活没好意思直接问。
隔了不到一个礼拜,她就悔得肠子都青了。妈呀,难怪她家儿媳妇大晚上的还要拜祭外婆,原来了事了她就直接跑美国去了。
她家那个傻儿子可还在看守所等着她啊!
当着儿子的面,去看守所看人的徐科长就没憋住,直接哭出了声:“你个傻东西,怎么就没一点儿数呢。我都告诉过你,你一个高中都没上完的家伙,找个什么洋博士啊。人家眼光高,心也大。我说她怎么还对合资的医院推三阻四的呢,合着人家直接就奔外国去了。”
雷震东听他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也没整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是雷父在边上叹着气,一五一十给交代了。
沈青终于办妥了离职手续,正式离开仁安医院了。她订了张飞机票,只跟雷家老两口.交代了一句要去美国处理点儿事情,就直接拖着箱子走人了。
“青青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啊?”
雷母隔着玻璃都想拍飞了她傻儿子的秃瓢。个蠢货!怎么小时候没发现自己生的是个傻子啊!沈青那话就是句托词!处理点儿事情,直接就能处理拜拜了。要真是正经事,她为什么不跟东东说清楚?
雷震东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半点儿芥蒂都没有:“挺好的,出去总归不错。”
雷母捂着脸就哭了,隔着玻璃戳他的脑门儿:“那你怎么办啊,你个夯货!”
雷震东笑了:“不怎么办,等她回来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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