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球强烈刺痛,眼膜像被尖锐的钢针慢慢插破,眼前一片血红:“我……我不知道。这种选择,咱们谁都无法控制。”
和柳泽慧生活的半个月,我对这件事绝口不提。我曾经设身处地的想过,如果当年留下的婴儿是我,有勇气活到今天么?但是我忽略了看似单纯的柳泽慧,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生活了这么多年,埋藏在她心中的仇恨有多强烈。
“你们俩,刚来到韩国,我就知道了。”柳泽慧从风衣里取出一把弯月形的刀,弹着刀尖,“李甜儿那个老不死也不知道一件事,咱们身上藏着一个秘密。现在,我需要拿走这个秘密。”
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甚至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秘密,只觉得这么多年我一直欠着柳泽慧,哪怕是杀了我,也没什么遗憾。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她的二十年,根本不叫做人生。
“你不会疼的。”柳泽慧走到我身边,吻着我的额头,厚厚的嘴唇弹性温暖。
锋利的刀尖顺着脸滑到脖子,割开上衣,刀尖顶着两根锁骨中间的位置刺入。我眼睁睁看着刀尖刺进表皮,根本不想反抗,身体轻飘飘的很虚无,有种轻松到极致的酥麻。
“你只做错了一件事,再强烈的仇恨,也不是随便伤害生命的理由。”
两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柳泽慧扭腰躲过,向门口退去,扬起的风衣甩出一片艳红。
两枚桃木钉迎面飞来,眼看就要刺入我的肩膀,在空中改变了轨迹,微微上偏,扎进环抱着我的女人身体。身后女人一声闷哼,双手软软的垂落,脖颈被她的额头无力的顶着。
“快起来,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能被最简单的魅音蛊惑。”月饼扒拉着满身断发,又甩出三枚桃木钉,呈“品”字状飞向柳泽慧。
柳泽慧顺手抓起吃完发球还在昏睡的女人,桃木钉没入她的身体,女人脑后的恶鬼脸突地凸起,头皮横着裂开狰狞嘶吼,黄白色的脑髓液汩汩向外冒着。
“你居然能破萨满巫术?”柳泽慧背靠着墙,脱下风衣随手一扔,覆盖着死去的女人。
我这才回过神,心说难怪刚才迷迷糊糊,原来是中了魅音。所谓魅音,是一种很奇妙的法门。施术者通过几个音节的组合排列,不停重复,使聆听者意识模糊,不受控制的随着施术者意识思考,陷入其中完全不能自拔。
魅音的组合有许多种,源自于中国古老的五声音阶“宫商角徵羽”,历史中最著名的例子当属“四面楚歌”。项羽被韩信大军十面埋伏于垓下,项羽大军兵困马乏,但困兽犹斗尚可一战!韩信从张良手里得一乐谱,是略作改动的楚地民歌,连夜召集士兵四面吟唱。项羽军队皆为楚人,听到楚歌,误以为楚地已经失守,军心涣散,纷纷投降夜逃,楚军这才大败。据说那首楚歌,由精通道术的张良增添了魅音,不战而屈人之兵。
许多音乐人在谱曲的时候,偶然会用音符排列出魅音,做成的曲子无一不是广为传唱的世界名曲、流行音乐。我们听音乐的时候会被某些曲子吸引,完全融入音乐循环播放,其实是被“魅音”影响。
短短几秒钟,我的脑子异常活跃,瞬间冒出无数信息,烦躁不已。月饼防范着柳泽慧,走到我身边,用个什么东西在我太阳穴轻轻一刺。轻微的疼痛之后,我的心头一片清凉,总算恢复了正常。
“你丫再他妈的晚一步,我就被生生豁开了知道不?”我这才感到胸口被柳泽慧划得那一刀伤口很深,火辣辣的疼得直抽凉气。
“对不起,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月饼摸了摸鼻子,满脸歉意。
月饼这么正经的状态,我倒没话说了,点了点头没吭气,夹着桃木钉准备随时动手。
“没想到柳泽慧这么厉害,”月饼低声说道,“我有些轻敌,一会儿要是……”
“滚!”我没好气的回道,“就是打死我也不会先逃!”
“那你别拖我后腿。”月饼伸了个懒腰,突然闪电般向柳泽慧冲去。
“你丫是猪嘛?还分前后腿?”我向两侧甩出桃木钉,提前封锁了柳泽慧闪躲的路线。
柳泽慧站着一动不动,冷视着月饼越冲越近。月饼在距离还有三四米的时候,硬生生收住冲势,蹲身屈膝用力蹬地,右手屈肘向她腹部击去。柳泽慧微微甩头,头发暴涨,如同绸缎缠住了墙顶的吊灯,轻飘飘飞起,悬在半空,又在我身后落下。
我刚想转身防御,背部遭到重击,收不住势子,连滚带爬的窜到了月饼旁边。月饼青着脸,手臂软软垂落,墙上现着刚给他手肘击中破开的窟窿。
“骨折了?”我刚问了一句,胸口如同巨浪翻腾,嗓子一甜,“哇”的一口血吐了满地。血珠落进我进屋时洒的石灰粉,“嗤嗤”作响,冒起刺鼻的白烟。
“没,撞到麻筋了,有些不利索。”月饼活动着胳膊,“你怎么样?”
“血都吐了还能怎么样?”我的狠劲上来了,“咕咚”把满嘴的血咽了回去,“自家东西不能浪费。”
“专心!我左你右。”月饼向一旁闪去。我一时间也来不及分左右,顺着他相反的方向冲向柳泽慧,两面夹击。
柳泽慧摇了几声铃铛:“你们赢不了。”
我心说能不能赢不是嘴上说说,两个大老爷们连个女萨满巫师都收拾不了,还不让黑羽嘲笑一辈子?
“南瓜,小心脚底!”月饼突然向上跃起。
我正要依葫芦画瓢,脚踝被一丛东西紧紧缠住,整个人收不住势,直接来了个前扑,鼻子撞到坚硬的地面,酸得如同灌了几瓶子醋。我踢蹬着腿,才看清缠着脚踝的是头发。那两排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们,僵硬的站着,头发像千万条蛛丝漫空飞舞,潮水般涌来。
月饼也好不到哪里去,头发飞向空中,绕着他的腿一圈圈缠住,一直缠到脖子,生生拽回地面摔倒。我用力挣着,头发越勒越紧,几乎把肉勒进骨头。忽然我身体一空,整个人被头发倒吊着挂在房顶的金属装饰杆上面,脑袋瞬间充血,险些晕过去。
月饼像个蝉蛹被吊了起来,额头滴着血:“让你先逃,偏要帮忙。这下连个出去报信的人都没了。”
我用力挣扎,在空中荡悠着丝毫不着力,又飞来几缕头发把我的手腕缠住扯向两边,整个人成了倒着的耶稣受难姿势:“我哪想到月公公您老人家阴沟里也能翻船?”
我们俩心照不宣的斗嘴,其实是为了分散柳泽慧注意力,拖延时间找到办法。柳泽慧收回铃铛,又拿出那把弯刀,悠闲地站在我们俩下面,仰着头嘲弄的笑着:“我是不会给你们时间的。从你们身上找到那个秘密,再用你们当诱饵,引出那两个人。月无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三个假冒租客,搬到我们隔壁?”
“月饼,隔壁那两男一女是你们?”我心说他妈的整了半天就我一个局外人,想起每晚隔墙传来的暧昧声音,我心里又是一紧,“你们晚上没干嘛吧?天天晚上整那么多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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