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增光噤声,慢手慢脚地往那老鼠药摊位前走去,看见那卖老鼠药的女人低着头,即使有人光顾似乎都不愿意抬头。我问:"哎,你这老鼠药多少钱一包。"
这女人低头说话:"一块钱一包。"
我已经确信这个女人是唐珂无疑,虽然她只说了一句话,但她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已经被我认了出来。
我大声地叫了她一声:"唐珂!"
这女人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抬脚向我踢来,陈增光灵活地出手帮我架住,可这女人又来了一记鞭腿,增光硬生生受了她这一记,吃力地后退了几步。
陈增光明显吃了一惊,没想到面前这女人还有功夫,有些不服气地挥拳前冲。我拦住增光说:"增光,别冲动,你不是她的对手。"
周围传来小贩们惊慌的叫声:"城管来了,快跑。"
那唐珂也顾不上和我们作对,狠命地卷起地上的铺盖卷儿,落慌往巷子深处逃去。增光在我身边问:"怎么办?良哥。"
"开车,我们追上去。"
我和增光连忙跑到车里发动着车子,驱车往巷子深处追去,我们开了将近有百米的距离,看见她抱着那鼓鼓囊囊的一堆东西,两条腿狠命地奔跑。身后有三名城管紧追不舍。我虽然对这女人恨之入骨,但她此刻的处境却透出那么一股子心酸。
我让陈增光开车靠近唐珂,我连忙打开车门说:"快上车!"
唐珂也顾不上考虑别的,抓着包裹就蹦到了车上。
几十分钟后,我和增光把车停在滨江路边,唐珂抱着她那一堆货从车上下来,脸上对我们却没有几分感激。我挡在她面前问:"林曼丽的病是你给染上的吧。"
这女人果然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抬脚朝我的面门踢来。我只感觉有一阵阵烈风吹在脸上。
唐珂有些吃惊地停下脚问我:"你为什么不躲开?"
我咬紧牙关对她说:"你这女人,为什么要给林曼丽染上那种病。"
她面容惨淡地笑了笑:"正好我肚子饿了,先找个地方吃点饭填饱肚子。"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我们在滨江的路边摊上点了些面条,面摊师傅把面端上来,唐珂哧溜哧溜地将一碗面吞了下去,又抬头说:"还有面吗,再给我端上来一碗。"
她抬头看着我们一脸吃惊的样子,抹抹嘴满不在乎地说:"跟你们说实话吧,我已经有两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是今天能碰到你们,我就到街上去要饭去了。"
我心中感慨良多,点点头对她说:"你先慢慢吃,吃饱了我们再说话。"
很难想象一个苗条消瘦的女孩子,这一顿饭竟然能吃掉三大碗面。连陈增光都凑到我耳边说:"这个女的饭量真大,比我还能吃。"
我等着她把碗筷放下,唐珂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从饭桌上牙签桶里抽出一根牙签放在嘴里,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没错,我用一枚沾染了我血液的针头刺破了她的皮肤,所以林曼丽就感染上艾滋病毒。"
陈增光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把桌子上的双手躲到了桌下面,生怕和她有什么接触。
唐珂鄙夷地笑笑:"你们还是离我远一点好,别再让我不小心给你们染上了病。"
我说:"你能说说详细过程吗?"
"这有什么可说的,那天你们监区的领导来找我,让我替她们折磨一个女人,我问她们要达到什么程度。"讲到这里唐珂脸上冷漠地一笑:"她们要我想办法逼死那个女人,并且问我有什么交换条件。我当然就答应了,我告诉她们我身上携带有艾滋病毒,我只要让林曼丽也感染上艾滋病毒,她们就同意让我保外就医。"
我点点头,这个过程是我早已预料到的,只是现在听来仍然觉得这些人冷血无情。
唐珂随意扒拉着筷子,看似不经意地说:"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毁了你的心上人,我他妈的也这样恨过。当初我是省里的武术冠军,就因为错上了一个男人的床,我就染上了这该死的艾滋,事后我恨得要死,亲手杀死了那个男人。"
她悠悠地说:"我知道现在这样活着很没意思,以前我是省武术冠军,可是现在呢?我是街上卖老鼠药的,每天连饭都吃不饱,活得连乞丐都不如。那些人一听见我是艾滋病毒携带者,都拒绝接近我十米之内。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下去。这个林曼丽,她现在和我的感受,应该是一样的吧。我知道你们恨我,连我自己都恨我自己。"
对于这个女人,我已经不再产生恨,她本身也是很可怜的。林曼丽的命运已经注定,现在再去责怪谁也无济于事,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命运惩罚这回事儿,我相信唐珂已经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
她苦笑着捂着饱涨的肚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谢谢你们的款待,如果没有别的话问我,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好不容易吃饱了肚子,我得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多卖几包老鼠药,不然明天又得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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