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然是犯人们出工打扫餐厅,姚广娜主动从监舍里站出来走到我们面前:“报告,今天我要出工。”
我脸上微微一笑,问她:“想通了吗?”
“报告政府,我想通了。”
其实姚广娜仍然在希望中活着,如果她将来见不到蒙继海,也许就会在这种希望中永远煎熬下去。我的良心对她是愧疚的,可我不得不那样做,拉弓射出去的箭就不可能再回头。我必须让她对蒙继海死心,把她的长痛变作短痛。
来到餐厅擦洗地板的时候,姚广娜的身体显得很虚弱,干活的时候难免会停下来,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和我们在一起监管犯人的还有一位狱政科的干事,临时被抓派下来验收工程质量。
这位同志看见姚广娜休息次数太多,有偷懒的嫌疑,便叉起腰指着呼喝:“那个犯人,你是怎么回事?不想干吗?”
她随即又指责我们:“你们这些管教是怎么当的,给她扣个分!”
我连忙脸上堆起笑容走到干事跟前,从口袋里掏出芙蓉王递给她一根,拿打火机给她点上说:“这个犯人情况特殊,她刚刚大病初愈,可能是身体不太好,我们也就迁就着点。”
干事语气稍微有了些和缓:“有病就在监舍里待着,出来干嘛,影响别的犯人干活。”
我说:“这不是人家积极性高吗?主动要求出来的。”
平时和姚广娜关系好的一个女犯突然朝我举起手说:“报告管教,姚广娜昨天一天没吃东西。”
我从口袋里掏出我的卡,对那女犯说:“你去超市买点蛋糕来。”
女犯摇了摇头说:“不用,用我的卡。”
我说:“行,那你去吧。”
狱政科干事在旁边讽刺地笑了笑:“都像你这么干,监狱里还像监狱吗?对犯人还有震慑力吗?她们是服刑来了还是享福来了?”
我郁闷地把头扭到一边,不做解释。
过了一会儿,女犯人把蛋糕买来,我把包装撕开递到姚广娜嘴边说:“吃一口吧,吃了东西才有力气。”
满头是汗身体虚弱的姚广娜转过头来看了看我。
“吃吧。”
她从我手里接过蛋糕,大口大口地撕咬起来,转眼就消灭了两个,看起来真是饿得厉害。但是下一刻姚广娜突然捂着肚子,把吃下的蛋糕全吐了出来。
看着她因为痉挛而扭曲的面部,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毕竟她中毒是我造成的。想起她昨天回来的情形,转身问身旁的余男:“昨天她要求从医院里回来,医生是怎么说的?”
余男疑惑地说:“医生不建议她出院啊,如果硬要出院他们也不拦着。”
我说:“姚广娜身体里的余毒根本没处理干净!这些医生也太不负责了,还有你这个管……”
余男鼓起灯泡似的眼睛瞪着我。
我说:“算了,你在这儿盯着,我马上送她去监狱诊所。”
我低下身来把姚广娜背到肩上,她一个劲地摇头说不用,这事我也不和她争论什么,背着她小跑着往诊所赶去。
白天诊所里的女医生变成了两个,这两位都是中年妇女。夜间的冷面美女似乎不在。她们看见我背着女犯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来问:“出什么事了?”
我把姚广娜放到病床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她体内的余毒还没有清净,又出现了中毒的症状。”
女大夫们赶紧走到姚广娜身前,检查她的身体各项指标,一边说:“这就是那天转到郊区医院的那个女犯人吧,她怎么回来了?”
我点点头说:“她自己要求出的院。”
医生说:“这不是胡闹吗?这要是处理不好,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先输液解毒把。”
我站在一旁完全插不上手,只能干看着两位医生忙活。
我心想这才是医生该有的样子,和蔼慈祥,救死扶伤。不像夜间的那个冷面女,经常板着个死人脸,说话都自带寒冰。这种人就应该和死人打交道,反正死人也看不见她那副死相。
我对医生们说:“我就在门外等着,有什么事你们就叫我。”
我走出诊所门,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抽起了烟,眼睛望着远方。
从我这个位置恰好能看见特殊犯人所住的小楼,看见有几个工人从卡车上往下卸彩钢面板,这种东西在工地用来当做临时遮挡墙,难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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