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枪头出现在阵列前方,李家军鼓声一缓,他们的长枪兵也放平长枪,保持着平整的战线一步步接近,但握持的方法各式各样,五花八门,远没有瓦岗营这边战阵整齐划一。
两翼的李家军三千骑兵在这个过程中多次试图冲阵,但都被瓦岗营以快弩和手榴弹逼退,有冲到阵前的也被死死挡住,丢下一些尸体又退开,继续以以重箭对瓦岗营方阵疯狂射击,让一百多名瓦岗营士兵惨死。
此时,在双方步兵战阵的正面,彼此发出最后一轮齐射,给对方造成了最后一次远程伤害。
与此同时,瓦岗营方阵第四排步兵抽出匕首和腰刀,蹲下身子沿着阵线钻到长枪线之下,然后躲藏在第一排长枪的缝隙之中。
与对付骑兵不同,在远东军作战条令中,远东军步兵对阵步兵时另有战法和战术手段。
双方战阵后方的弓弩射击声不断,用密集的远程攻击压制超出己方战线的敌军士兵。
瓦岗营士兵们耳中却只对鼓点有反应,每响一鼓便踏前一步,其他的声音似乎都远在天边,对于前面三排的士兵来说,面前的长枪却越来越近,士兵们两眼发红,下意识的按照缓慢的鼓点一步步接近敌人。
李家军不是傻子,不会一头扎上来送到枪口上,双方越靠越近之后,步幅也越来越小,长枪枪锋寒芒闪烁,都极具威胁,互相威慑之下,都在小心翼翼的靠近攻击距离。
瓦岗营士兵们不去看面前不远的对方矛刃,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对方的肩部位置,留意对方的动作,脚下缓缓挪动,判断着互相间的距离。
瓦岗营的士兵们维持超长枪平放并不能太久,该来的迟早要来,最前排士兵的枪头和对方的枪头开始交接,双方阵线中间是密集的长枪矛杆,正在缓缓的交错而过,枪杆矛杆不时发出轻轻的碰撞声,此时的步鼓已经停了,阵线上对峙的士兵都全神贯注在正面对手身上,在缓慢接近中判断着最适合的刺杀时机,没有人有功夫去发出声音,只剩下都尉和百人长大喊提醒,以及脚步移动的沙沙声。
每名士兵都如同置身于长枪组成的丛林中,两侧是后排战友伸出的枪头,面前则是自己和敌人的枪杆,正对面的敌军长枪枪头在微微上下摇晃,距离他们都只有最后四尺。
得益于这大半年无数次的步兵长枪对抗训练,瓦岗营士兵们对这种面对枪头的感觉并不陌生。
但这毕竟不是演习,面前的枪头微微晃动着,大概快到刺杀的攻击范围,瓦岗营的士兵们脚下不敢再逼近,正前和侧面的三个枪头都有极大的威胁,刺激着每一名士兵的神经,最前排的士兵们额头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对面的李家军的士兵们更加犹豫和惊恐,因为瓦岗营士兵们的长枪同样他们面前,而且比他们要长一些,看起来更加锋利。
特别是瓦岗营方阵的阵形十分平直,每名士兵的右手又是藏在身后,让敌人无法判断他们的刺杀距离,从而让每名李家军士兵感觉再踏一步就会遭到三支长枪攻击。
而且李家军是用的下握法持枪,不但吃力,
还必须在后面留出一段枪尾,减小了攻击范围,随着时间拖延,体力继续消耗之后,李家军士兵必须延长枪尾的长度保持枪身平衡,所以越是时间拖延,他们便越担心又着急。
在缓缓接近中,阵线上只剩下双方粗重的呼吸和甲叶的轻轻撞击声,偶尔有军官喝叫,但几乎是没有人去听。
一片安静中,瓦岗营士兵迎着对面的枪头,用最小的步幅往前蹭着,生死之前,所有士兵心口几乎要跳出来,全身都处于一种高度绷紧的状态,对峙的短短时间,对每个人都犹如万年般漫长。
某一刻,后面第三排一个蹲着的瓦岗营士兵迅猛的穿过短短距离,避开那敌军身侧的后排长枪,用匕首猛地砸在一名敌军兵大腿上。
“啊!”正全身绷紧的李家军步兵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这声大叫终于让紧张到极点的双方神经断开,士兵们疯狂叫喊,几乎同时开始了混乱的对刺,双方密密麻麻的枪杆在阵线间来回,枪身运动起来后,碰撞的呯呯声密如雨点。
一片混乱之中,瓦岗营士兵们条件反射般踏前一步占据了攻击位置,如同他们在这大半年的无数次的练习一样,左腿踏前,身体微微前倾,右手和左手都同时前探,长枪如闪电般迅猛刺出,距离对方矛刃还有一尺远时,他们手上一阵发滞的感觉,长枪准确的刺入了敌兵的颈部,整个动作都在瞬间完成。
面前第一排大半李家军士兵手中那讨厌的长枪当啷掉在地上,一大波的李家军手中长枪在距离瓦岗营士兵两三寸时,捂着颈子倒在了地上。
双方的后面第三和第四排的士兵在长枪下钻来钻去,头上是一丛丛往复穿梭的锋利矛刃,他们瞅着空子就冲过去刺一刀,然后在后排反击前赶紧撤退,被杀伤的长枪手往往一分神,便被对面的长枪杀死。
此时战线上已经杀成一锅粥,越来越多士兵扑到在中间地带,摆在各自阵前挣扎,冷兵器造成的痛苦非常强烈,伤兵声嘶力竭的嚎叫声响彻战线,宽阔而密集的接触面迅速带来了巨大的伤亡。
不得不说,段志玄派步兵上场的决定非常明智,因为比起之前骑兵冲锋,步兵虽然貌似从一开始便处于了下风,但至少也给瓦岗营不断的造成死伤。
十几息的时间,李家军的步兵方阵第一排已经死光了,第二排、第三排都已经挺了上去,很快瓦岗营这边的方阵第一排也损失了不少,后排的长枪兵不断向前填补。整齐的后排很快变成锯齿形状。
瓦岗营士兵几乎都是在麻木的状态下作战,完全依靠着平时无数次的训练所养成的身体的本能反应反复刺杀。
第一批伤亡产生后,双方越打越疯狂,再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林的长枪一丛丛的吞吐,快速的收割着人命,中间每一息都有人倒下,甚至经常是两人同时刺中对方,尸体几乎铺满了战线,两支军队仍然没有后退,展现了这个时代最强的战力。
只是随着死亡的加剧,死亡人数的快速增加,李家军步兵军心渐渐开始动摇,被打的开始后退,而瓦岗营的长枪战阵则是不断前进,敌军的步兵中有越来越多的人往后逃散。
没办法,抛开远东军战阵更加密集和整齐不说,双方的武器装备相差太大了,瓦岗营士兵手中的钢枪只要戳在李家军士兵身上,非死即伤,可是反过来李家军士兵手中长枪很难一枪让瓦岗营士兵重伤或者死去。
更何况这个过程中瓦岗营步兵方阵后方的九发快弩和手榴弹始终没有停止发射和抛仍。
只是瓦岗营唯一的弊端是他们的兵力有限,如今又全部变成了步兵,当敌人要撤退或者撤逃时,他们没法追击。
事实上,段志玄和远处山头上的李世民,以及另一边脸色变幻不定,不知道想什么的朱粲,都很想看到瓦岗营士兵兴奋激动之下对他们的败兵进行追杀。
因为,这样一来,瓦岗营的步兵方阵便会不攻自破,段志玄和朱粲会毫不犹豫将所有兵力压下去,与瓦岗营开始混战,利用兵力优势,将瓦岗营的这两万人杀光。
但有精明的程咬金坐镇指挥,自然不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每当有杀红了眼或者得意忘形的将士想要离开步兵战阵冲上去时,程咬金都会通过身边的传令兵以号角声阻止。
段志玄脸色难看中,早已派出了他们剩下的近两万骑兵来接应步兵撤退或者逃离,但事实上根本不用接应。
待李家军退到已方阵营之后,除了李家军失去行动能力的伤兵在战场上继续绝望的惨叫之外,全场已经再次恢复寂静一片。
只是,相比最开始,双方士气此消彼长,李家军和朱粲的人马脸上已经有了惊惧之色,反观瓦岗营这边士气大振,战意已然滔天。
不过刚才这一步兵对抗战,虽然杀死了李家军上万人,瓦岗营也死了近两千人,这是瓦岗营来到川蜀之地后死伤最多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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