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地位受到威胁。
可是一年了,陛下仍未有抬举她的意思。
这如死水一般的生活,让元春越来越焦灼了。这幽禁一般,死气沉沉却没有尽头的日子,她不愿再过下去了。
贾元春怔怔地望着镜中的丽人,出神了许久,然后她从枕头下取出一张黄符,握在手心,缓缓闭上了眼睛,对着虚空说:“我同意加入你们了。”
一道声音凭空出现,似远还近,令人捉摸不透:“你想清楚了?到时若想退出,可就留下命来了。”
贾元春唇角攀上一抹淡淡的嘲讽:“说的好似我不加入,能保住命一般。”
那声音轻笑一声,消失不见。
……
太子薨逝的消息像一层厚厚的阴影,笼罩了所有人。
九皇子闻讯就匆匆走了,连句话都来不及留下,上书房的课自然无法再继续。谢嘉树赶回家中,靖安侯也已回了府。
两人行至书房。
靖安侯神色凝重:“说是毫无头绪,但谁敢行如此悖逆之事,陛下心里怎么会没有猜想……”
谢嘉树听着心里一紧。
靖安侯眉峰紧紧蹙着,反复思量,问道:“你入宫半年,观九皇子如何?”
“聪明、赤子之心。”谢嘉树正色答道。
“现在太子去了,二、三、五皇子都已年满十五,入六部观政,九皇子却才刚开了蒙,朝中以后恐怕不会太平。”靖安侯叹了口气:“太子与九皇子感情甚笃,年岁差距又太大,原以为你入宫伴读,也算亲近太子一脉,无甚大碍。可如今太子去了,你就算踏入九皇子这条船上了,其他任何一个皇子登位,都不会重用靖安侯府……国丧结束,朝中恐会发生大的变故,你还需处处谨慎方可。”
这关系到靖安侯府未来何去何从,靖安侯又如何能不谨慎?
靖安侯当年深陷朝堂斗争,拥立圣元帝上位,又怎会不知其中凶险?他实在不愿长孙步他后尘。
如今靖安侯府已足够煊赫,只需做忠君之臣,守成即可。但太子薨逝,靖安侯府若要保持中立,就要放弃谢嘉树这个九皇子伴读。
他有可能放弃这个长孙吗?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还是静观其变,看圣上接下来是什么章程。”靖安侯拍了拍长孙的肩,安抚道。
这一夜,靖安侯细细叮嘱了谢嘉树半宿,见他一一点头应下,才松了一口气。
靖安侯府针线房开始连夜赶制丧衣。
京城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就连靖安侯府的下仆也都战战兢兢,生恐出现什么大变故。
第二天一大早,宫中公布了丧事。
太子的丧礼由礼部和太常寺协调处理,吏部尚书吴有道为护丧人。太子谥端文,厚丧之。在京官员、军民三月内不作乐、不嫁娶。
谢嘉树作为有品级的世子,随祖父、祖母进宫哭丧。
东宫一片缟素,哭声震天。太子妃看着很是憔悴羸弱,抱着九岁的皇长孙,哭的几乎昏死过去。
祖母去了女眷那处,谢嘉树随祖父在男宾这边。只见宗亲、京中大员们无不以袖掩面,哭声哽咽嘶哑,但真正伤心的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跪在上首的是几位皇子。他们虽满脸悲戚,双眼却微微发着亮。
圣元帝一登基,就立了太子,多年来信重有加,其他皇子自然只能安分守己,不去妄想。
如今,太子薨逝,谁又能说,他们没有一搏之力?
到用膳时间,大部分人都哭的很是疲惫。朝中大员多上了年纪,且养尊处优,此刻难免双腿发麻,几乎站立不稳。
但每人都面皮紧绷,即使坐下来休息,也很少会交谈。哭丧还需连续七天,对于这些人来说,还需耗费不少体力。
更多的,却是人心浮动。
这时,一个九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小跑过来,低声对谢嘉树言语几句。
谢嘉树站起身,随着小太监走了出去。
九皇子一身丧服,面色苍白憔悴,双目浮肿,静静坐在室内,一动不动,连谢嘉树走近了,也浑然不觉。
谢嘉树唤了他一声,郑重向他行礼。
“坐。”九皇子慢慢抬头,指着面前的小杌子,声音沙哑。
谢嘉树走到他对面,端端正正地坐下。
九皇子精神很不好,并未察觉谢嘉树的变化。他望着谢嘉树,艰难地挤出一丝笑,问道:“当初你师从张真人,除了画符,可还学了别的?”
“譬如?”谢嘉树心中隐隐猜到了几分。
“譬如招魂。”九皇子一字一句,神色惨然,声音却还算冷静。
谢嘉树有些迟疑:“你想见太子?”
听到太子二字,九皇子平静的表象再也维持不住,泪如泉涌,肩膀也随之轻轻抽动,哽咽着道:“我要再见太子哥哥一面,我要问问是谁害的他,亲自为他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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