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殿内的文武朝臣,皆目露恍悟,又夹杂了几分敬畏之色,就连成司徒也暗暗吃了一惊。
自古藩王若无皇帝诏令不得私自入京,李景喻父亲李靖舒多年镇守幽州,拥兵自重,被嘉宁帝猜忌恐有移鼎之举,已有多年未进京面圣。
而他的儿子李景喻,此番却消无声息的入了洛阳,在这大殿之上,公然向太后贺寿,此举,岂非藐视皇权?
坐在龙案后的嘉宁帝迷离双目陡变凌厉,逼视跪在太后身前的李景喻身上。
太后已将他扶起,亲自引坐在近旁小几上,笑问他家中近况,拳拳爱护之心,溢于言表。
李景喻恭敬回话,言语间无一丝不妥。
殿中众朝臣皆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暗暗揣测,李景喻此番进京当真是为了给太后贺寿?众人相互对望,交头接耳,渐渐的,大殿之上,起了一阵嗡鸣议论声。
殿中,先前起舞的舞姬已退了下去,这议论之声突兀响起,空中似有根紧绷的弦,紧紧绷起。
忽的,在这片议论声中,太子倏然起身,遥望李景喻,举杯,唇角掀起一丝讥笑:
“今日皇祖母寿辰,润之侍孝,能来庆贺,本宫和父皇不甚欣喜,不过,自古无规矩不成方圆,润之,此次未受诏入京,恐有不妥罢。”
李孝敬话音方落,大殿之上,一片附和之声。
太后轻蹙眉心,极不赞成的看了太子一眼,复看向坐在自己近侧的李景喻。
李景喻面色不动,抬眸,对上太子射来的两道暗讽目光,幽幽起身,环顾众大臣,最后将目光定在高居龙案后的嘉宁帝身上,遥遥一拜,语含恭敬道:
“家父多年未见皇祖母,又不能侍孝在畔,每每想起,黯然泪下,忧思成疾,此次,恰逢皇祖母大寿,我父镇守边关,不能回京贺寿,心中抱憾,润之,不愿父亲一片孝心无处倾诉,便斗胆瞒着父亲,赶来替皇祖母祝寿,待皇祖母寿辰一过,便即可赶返幽州,若润之,有冲撞了皇叔之处,望皇叔看在润之,一片孝心份上,宽恕润之鲁莽之罪。”
殿上众大臣闻言,无一不生出恻隐之心,望着李景喻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更觉此子心思深沉。
全大魏无人不知,太后最重仁孝,而今,李景喻此番言论,字字以“孝道”当首,若嘉宁帝治他私自回京之罪,岂非惹怒太后,显得不够仁义?
嘉宁帝面色极是难看,勉强展颜,道:“润之,一片孝心可表,朕岂会怪罪?既然,润之来洛阳,便住在宫中几日,多陪陪太后吧。”
李景喻恭敬应下,复坐在太后身畔,竟再未看太子一眼。
大殿之上,奏乐声起。
殿中,这短暂的冷凝气氛一下子被冲散,又恢复一派欣乐之景。
李孝敬透过觥筹交错的热闹之景,望向李景喻的目光中满是狠毒,袖中双拳倏然紧握,咯咯作响。
幼年时,明明是他和阿葭一起长大,感情甚睦,可自从前几年,李景喻小住在镇国公府后,阿葭便执意与他拉开距离,更称思慕李景喻,非卿不嫁。而他贵为一国太子,身份尊贵,在阿葭眼中,竟不如眼前这位杀人如麻的武夫,甚至,要屈尊降贵用卑劣手段,得到阿葭,他哪点不如李景喻?让阿葭倾心如此?
而今,李景喻又削挫了他的颜面,新仇旧怨一起,他岂能放过李景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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