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表示不正常, 请查阅订阅比例。 此刻见管平波从婆婆处回来, 还跟她这般亲,练竹就更盼着管平波的肚子争气了。早在肖金桃留着管平波说话的档口, 她已吩咐人去请裁缝。管平波虽不是十分绝色,但也很是端正。练竹与窦宏朗十几年夫妻, 最是知道他的喜好。练竹是打定主意要把管平波打扮起来, 讨得夫主欢心才是。
君山岛通共没多大, 岛上的裁缝说来也不是生人,正是窦向东心腹长随张和泰兄弟的父亲,与窦家上下都熟的,不用通报, 夫妻两个直接进了二房的院子。
先给练竹等人问过安,张裁缝的老婆、人唤张嫂子的就拿着软尺给管平波量尺寸。管平波趁势提出要求:“姐姐,我想要几身短打, 这袄裙虽好看,到底不便。”
珊瑚笑道:“我们管婶婶还不肯脱了孩子气。”
练竹也笑:“她还小呢。”又对管平波道,“要短打容易,你白日里出去耍可以穿, 但下半晌来家就得换上裙子。你不依我,我可就不给你做了。”
管平波笑嘻嘻的道:“都听姐姐的。”
练竹笑嗔一句:“跟只猴儿似的。你可安生些吧。”
管平波道:“待我长大两岁再安生不迟。”
张嫂子跟着笑了:“我走街串户替大户人家裁衣裳的日子多了,头一回见到管婶婶这般不认生的新嫁娘。我说句倚老卖老的话,都是二婶和气纵的。”
练竹道:“我才不纵着她, 昨儿还同你儿子打了一架。早知道她这么野, 我就不聘她来了。”
饶是管平波皮糙肉厚, 也被二人对话电了一下。说好的妻妾呢?怎么说话间似当娘的抱怨自己闺女似的,再不济也是婆婆说儿媳。管平波瞅了瞅练竹,这年岁当她娘也不算离谱,可你这么快进入角色真的好么?
量完尺寸,张裁缝道:“婶婶们耐烦两日,待我针脚密密的做了来,穿着才精神。”
练竹道:“知道,慢工出细活。我要是急性子便不找你们了。外头也有一日做好的,只那针脚,白浪费了我的好绸子。只你也别太耽误,过两日大嫂必请你来预备阖家的冬衣。再有,管妹妹才十五,你做衣裳时折些边进去,到明春放开了还能穿一季。”又对管平波道,“你这个年岁,销金缂丝的缎子就不给你使了,待大些再说吧。”
管平波道:“依我说绸子的都不必,绢的就很好了。”
练竹道:“家里还没到那份上,短不了我们姐妹的衣裳。再说你只有绢的,偶或到门上买东西,叫外人看了也不像。你下半晌别四处跑,我带你出门打首饰。”
张嫂子道:“管婶婶穿的是婶婶的衣裳吧?裙子有些短,可有下剩的尺头?我现就给管婶婶滚个边,看起来才像。”
练竹笑道:“我原是说待你们做了她的衣裳才带上街的,却是大嫂看到她裙子短了一截,特特送了套新的过来,说是她新做的,还不曾穿过。我想着她们两个身量仿佛,就收下了。我横竖是个不当家的闲人,正好出去逛逛。”
珊瑚拍手笑道:“我们是在岛上逛,还是去城里逛?”
练竹白了珊瑚一眼:“岛上还逛不足你?”
贝壳也道:“岛上只一家铺子,没有城里的多。”
练竹道:“城里人多,不留神就叫人拍了花子。我才不带你们去,改日老倌有功夫,叫他带着去。”
两个丫头哪里肯干?一边一个摇着练竹,一个说:“好婶婶,我们多多带家丁去。”一个说:“我们喊几个轿子,直抬到大铺子里,才没有拍花子的。”
管平波看着直乐,练竹姐姐这位正妻真是当出了老祖宗的风范,果然不多久,就被两个丫头晃的直告饶:“好好好,明日就进城逛去。我今日得去瞧你们三婶,少不得陪着说说话,进城来不及。”
两个丫头方撒了手。
练竹没好气的道:“兜里有几个钱就咬手,非得花销出去才罢休,我看你们几时才有划算!”
张嫂子忙奉承道:“都怪婶婶平日里给的太多,扣他们几个月的月例就好了。只怕婶婶不舍得。”
贝壳笑道:“好嫂子你别出馊主意,惹恼了我们,就挑唆管婶婶逮着你儿子一顿好揍!”
管平波的战斗力早传遍了窦家,张嫂子忙道:“哎哟哟,再不敢了,姑娘饶了我吧。”说的满屋子都笑了。
一时话毕,张嫂子记了尺寸,张裁缝上前来拎起装布料的包袱告退了。练竹才起身道:“三弟妹受了惊吓,昨日我们不知,没去瞧她,今天知道了,定是要去瞧瞧的。管妹妹与我一起去吧。”
说着一行人出了正厅,在东厢把胡三娘并窦怀望喊出来,一家子往三房去探病。三房在二房的南面,沿着荷花池,绕到了大门,里头却是静悄悄的。使人去通传,侯翠羽忙迎了出来,对练竹福身一礼道:“难为二嫂想着我姐姐,她才吃了药睡了。二嫂并二位小嫂子进来吃杯茶吧。”
练竹听说,压低声音道:“既如此,我们就不叨扰了。”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银剪子道,“听闻银剪子能镇邪除鬼祟,你把这个放在她枕头边,只怕就好了。”
侯翠羽忙道谢。寒暄几句,人情做到,二房的诸人便走了。
回家的路上,管平波笑问练竹:“侯弟妹的名字好听,可是取自‘有多少佳丽事,堕珥遗簪,芳径里瑟瑟珠玑翠羽。’?”
胡三娘听不懂,暗自撇嘴,读过书了不起啊!
练竹也暗暗撇嘴,面上淡淡的道:“三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取的是‘秋容凋翠羽,别泪损红颜’。”
管平波:“……”果然小老婆没人权,连个好名字都图不上。幸亏她自己起了,不然不定给叫个什么短命的词呢。
练竹不喜窦崇成的酸样,只怕点评出来,胡三娘到处乱说,替她得罪人。明仗着胡三娘不识字,看到管平波摆出一脸无奈的神色,就知她听的明白,反倒笑了。
胡三娘不知两个人打什么哑谜,哼了一声,懒的说话。回到家中,练竹令管平波换上新裙子,又捡了一套葡萄累累烧蓝的银饰,一面叫丫头与她戴上,一面对胡三娘道:“我们两个要出门逛,你去不去?”
胡三娘方才早看到张裁缝拎走了一包袱布料,此刻又见练竹替管平波添私房,肚里骂了八百回练竹偏心眼,赌气道:“我不去,姐姐去吧。”
练竹巴不得碍眼的不去,高高兴兴的带着一群小老婆出门逛街。
君山岛乃窦家的私产,故在岛上的人,至少都与窦家沾亲带故。银铺子就是窦家一族人开的,族里日常动用的金银器皆光顾他家,非得他做不来的,才去城里买。他也不光做本家生意,君山岛不独有一片好茶树,还有一口好泉眼,泉水沁甜。茶树因产量有限,价格又高,争的你死我活。这泉水却是只要肯去挑就有,窦家以此为生的很是不少。此外君山岛上风景宜人,是城内富户踏青游玩的好地。更有窦向东最是大方豪爽,他家后头的外花园,竟是随人借去宴客吃酒,只消同他打声招呼即可。有了这几桩好处,日常来岛上的文人雅士不知凡几。窦家族人趁势开起了茶铺糕点铺,乃至于酒肆客栈皆有。
此时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窦正豪的大舅子沈贤秀带着一帮酸人,借了窦向东家的园子开了个秋风诗社,引了上百的读书人来耍。上百的读书人,又引来了不知多少小妹央着父母兄嫂带着来瞧。只把靠划船营生的窦家族人累的人仰马翻。
管平波在深宅大院里还不知道,一出大门,被汹涌的人潮惊的够呛,窦家居然还有旅游业!她公公理财能力很可以啊!厉害!
练竹道:“春天赏桃花,夏天是荷花,秋天有金桂,到了冬天,他们又来踏雪寻梅了。一年到头也没有个消停。”
管平波很久没被人潮袭击过了,笑道:“我来的那日还挺安静的呀。”
珊瑚笑道:“今日休沐,他们读书人才有空,不比我们日日得闲。”
管平波摇头叹道:“人太多了。”
“这叫人多?”雪雁笑道,“春日里的品茶会才人多呢。我们家的银针,上上等的采了快马往京里送去,余下的我们家就可以处置了。哪一年不招来上万的人?连知府都年年要来的。到时候婶婶再看,才知道什么叫人山人海。”
管平波肝疼的想,谢谢,她太知道什么叫人山人海了,她当年一时大脑短路,十一跑去看西湖,那才叫正经人山人海!上万人算个屁!
一行人好容易挤到了银铺,族中三大爷端上来茶还没来得及喝,突然,一个丫头发疯似的冲进来嚷道:“婶婶快家去吧!族长奶奶带着人来闹事,他们人多,我们人少,现只怕奶奶吃了亏了!”
练竹蹭的站起,立刻道:“走!”
王英姑方才还当是亲戚,见管平波说不认识,忙使了个眼色,三五个伙计一拥而上,把管奶奶并跟在他身边的两个男丁往外撵。
两位男丁便是管平波的堂兄了,一名管钊,一名管刚。管钊自幼就欺负管平波,此刻哪里忍得?跳起脚来就骂:“管大妹!你什么意思?嫁了富户,就变做忘八,翻脸不认人了!你再敢傲一个试试!看我打断你的狗腿!”
管平波吃了几个月饱饭,且日日勤练不辍,才嫁进窦家时,令她吃了个亏的张和泰兄弟如今都不想与她过招了,何况两个只会在乡间欺负女人的夯货!管平波压根懒得理他们,扶住练竹的手道:“姐姐,我们先走吧。”
管钊见管平波不理他,认定她是忘了根本,要好生教训。脚下一发力,便冲了过来。他在乡间劳作,比伙计力大,伙计又不防他,竟叫他突出重围!王英姑吓的厉声尖叫,练竹是她的老主顾,不管是什么狗屁倒灶的家务事,都不能叫她在自家店门口受惊!伙计也唬的半死,三四个人追上来试图拦截管钊,又哪里够的着!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管钊靠近,王英姑眼泪都要出来了,却见管平波猛的转身,同时出腿,碰的一声直踢中管钊的面门,就在管钊后退半步稳住身形的时候,管平波已用一个擒拿,将管钊反剪着手,压着他跪在了地上!
一条街的人皆目瞪口呆。
管平波顺便把管钊的胳膊拧脱了臼。周围的人都瞧的直吸凉气。心中皆道:哪里来的小娘子,好厉害的身手!
管平波毫不留情的对着痛的无法反抗的管钊再踹一脚。真实的世上没有武侠小说里的“点穴”,只有一招制敌的“截穴”。因是女人,格斗的时候力量上十分吃亏,故她最精通人体结构,尤其擅长出其不意拆卸各个关节。幸而管钊远不如管平波,否则此刻就不是狼狈的跪在地上,而是被管平波直接扭断脖子,当场毙命了。
只听咔咔两声,管钊惨叫加剧,却是另一只胳膊都也叫管平波弄脱了臼,彻底丧失战斗力。周围人齐齐打了个寒颤,管平波却是翘起嘴角,对管刚勾勾手指:“你要来试试么?”
管钊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而横行乡里的老泼妇管奶奶在绝对力量面前很是俊杰的怂了,一声都不敢出,生怕管平波顺带也把她给收拾了。
如此动静,街上铺子里的掌柜伙计老板娘皆探出头来看热闹,连二楼的窗子都齐齐推开,一个个人头往下望。管平波此时方冷冷的道:“当日既连我父亲的丧事都不许办完,便心急火燎的把我卖了,今日何必来相认?”
说着,一串串眼泪从眼眶掉落,引的周遭人都觉得可怜。连练竹想起当日情形,也觉得平素里霸王似的人往日里不容易。
管平波眼泪流着,声线毫无波动,面上却极尽哀戚,“再是别人家的人,出嫁的女子亦要守父孝,族里不独不让我守,连出殡都不许。我如今连父亲身葬何方?是否有棺椁?去哪处祭奠?一概不知。为了那注绝户财,你们做下此等天理难容的事,我岂能再与尔等相认?”
末了,管平波掷地有声的道:“《书经.泰誓》曰;‘抚我者后,虐我者仇!’,孟子亦曰;‘残贼之人谓之一夫’,先贤又曰君臣父子同理,故你逆天道在前,我已可诛之,何况今日仅做陌路,你们还有甚不知足?”
一条街的人都听傻了,最后一段,除了练竹,再没一个人能听明白。如此歪理,练竹听的好笑,却也不会拆台。管平波亦不指望文盲率超过九成五的时代,路人能听懂她的话。她只是在表达,她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她识文断字,她文武双全。
在宗法社会,想要脱离宗族极为艰难。哪怕被家里人卖了,哪怕不能为父亲送终,都会有人不断的跳出来逼迫受害人匍匐在宗法之下。然而,世人对读书人的标准是不同的。管平波嫁入豪门,从结果上来看,是脱离了苦海,该掉头谢她大伯。可既是书香门第,不守读书人的规矩,不让在室女发丧祭拜,便不可原谅了。日后管家人再试图与她扯上关系,她只消死活咬着一个“孝”字,无耻的吃瓜群众便失去了道德制高点,佐以拳脚相向撒泼打滚,看谁还敢来多管闲事!管平波心中冷笑,文武双全为何可怕?因为她可以结合文官和武将的双重无耻呀,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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