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璇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让清玄道长涨红了脸。
他怒斥道,“所谓修今生不修来世,衣着不过是身外之物,贫道乃慈玄观观主弟子。
难道要衣着光鲜,才是道法高深吗?”
姜璇嗤笑一声,“是,你道法高深,可为什么你道法高深不去解救苍生,反而整日的将眼睛盯在后宅的家长里短上头。
多少人家和今日的姜家一样,被你鼓动着赶尽杀绝呢?”
姜老夫人面容如菩萨一样的宁静,她看着姜璇。
其实姜璇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静得多。
毕竟,无论是谁,听到自己被冠上了祸家的帽子,大概都会很生气乃至愤怒。
可姜璇竟然忍住了。
她只是有条有理的指责清玄道长。
她的印象里,姜璇还是从前那个软弱的姑娘,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
如果真的要将她送到庙里去,不用姜崇和姜瑜出面,姜璇自己就能弄个鱼死网破吧?
她捏了捏手心。
请玄道长怒喝,“你这个克父克母的灾星,不祥之人,如果你继续在姜家呆下去,姜家,将会有灭顶之灾,老夫人,你好自为之吧。”
姜璇的背脊挺的直直的,意味深长的看着请玄道长,“道长说如果我继续在家呆着,姜家就会有灭顶之灾,那么,也就是说道长一早就算到了我家有什么变故?”
“那是自然,贫道从五岁起就修行道家秘术……”请玄道长肯定地说道。
姜璇心头冷笑,到了这个地步,姜老夫人一言不发,看来她是相信了清玄道长的话,心如磐石,想要将她送出家门,毫不放弃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嘴唇紧抿,姜珠儿从小在她身边长大,那样的疼爱她,她从来不羡慕,毕竟人心都是偏的,就如同父亲将一颗心放在她和哥哥身上一样。
可让她寒心的是,当日,姜珠儿的身世还没有疑问,老夫人也是说将她送到家庙就送到家庙。
姜珠儿那样得老夫人的喜爱,更何况,她这个不得喜爱的孙女?
“既然道长一早就算到了,那定然是有化解的法子了。”姜璇拔高声量,“小女敢问一句,除了将我送到道观,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她目光坚毅,猛然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攥着手心,眼里精光闪现。
不等清玄道长说下去,姜璇又踱步过去,走到清玄道长跟前,高声道,“你说你是慈玄观观主的弟子,可我知道的是,慈玄观观主确实有一个法号清玄的弟子。”
“你知道就好。”清玄道长挺了挺腰身,抬着下巴看向姜璇。
她顿了一下,看了眼清玄道长,“但是,我还知道这名弟子,早就被观主给逐出师门,乃是因为他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请玄道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目光游移,指着姜璇道,“你这个小女子,胡说八道什么,贫道乃慈玄观观主亲传弟子,可是说逐出师门就逐出师门的……”
姜璇背着手,不屑的看了眼清玄道长,“我们这些红尘俗人是不知道,可慈玄观的人知道啊。听说家父今日约了清净道长来府里,要不您稍等一会,慈玄观的弟子,应该不会不认识清净道长吧?”
清玄道长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慌忙道,“晦气晦气,碰上你这个胡搅蛮缠的女子,老夫人,贫道言尽于此,老夫人好好的想想,可不要被蒙蔽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既然有人如此污蔑贫道,贫道告辞……”
姜璇挺身而立,嘴含讥笑,老夫人眼皮子一抬,当下决定此事应该就有个决断,否则等到姜崇回来,就不好收拾了。
“你这个牛鼻子老道,污蔑我家孙女,又诅咒我家,来人,立刻将他拉出去,扔到衙门去。“
沈嬷嬷带着两个婆子上前,将清玄道长押下去。
清玄道长挣扎着,不断的高声嚷嚷,“你们会后悔的,你们府里还会死人的。”
推搡中,清玄道长的布包里掉落下来一样东西,乃是一块女人的汗巾子。
姜璇弯腰,拇指和食指指甲并拢拈起那块汗巾子,“出家之人,竟然放着这个东西,啧啧,真是道家的臭老鼠。”
看到那块汗巾子,老夫人的脸色越发的不好,心头想着好在刚才出手的快,如果继续拖下去,还不知如何的收场呢。
她笑了一声,和善慈爱,“阿璇,这种老道,就是坑完这家,坑哪家,就琢磨挣黑心钱,有谁家有点什么小事,就上门来。
现在无事了,阿璇,你回去歇息吧。”
姜璇听到这里,嘴角微微一扯,虽然是亲祖母,但她永远也别抱着拥有亲密祖孙情的想法。
她出了松鹤堂,碧云跟在她的身后,见她沉默不语。
“姑娘,您也难过,老爷和大少爷知道了,必定不会这样算的。这肯定又是正院里闹出来的事情。”
姜璇轻轻摇摇头,她不难过,没有期盼,就不会有失望。
她早就看她透了。
天气已经凉下来,地上铺了一些落叶,大概是洒扫的下人还来不及清理的。
她看着碧云手上那块女用的汗巾子,吩咐碧云,“你把这个给彩云,让她去打探,是不是玉屏的。”
“还有,再让院子里的小丫头,去外头看看,请玄道长去了哪里。”
碧云点点头,有些不解地说道,“老夫人不是说要将他送到官府去吗?”
姜璇默默的将停留在那些落叶上的目光转到碧云身上,轻轻摇摇头。
老夫人不会将清玄道长送到官府去的,毕竟,清玄道长虽然是被慈玄观给逐出师门的,但他还是有点道行的。
既然能被人收买,找上门来,那么谁知道他狗急跳墙说出什么话来?
不论是家门口有死物,还是内宅里,那个小丫头吊死,都是不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许氏收买的清玄道长,要么,她会花更多的钱,让清玄闭嘴,要么干脆让他大声嚷嚷。
或者,一劳永逸,永远消失在这个世间,一切都有可能。
碧云微微一愣,随即正色回道,“奴婢马上去打听。”
她走之前,又转身问道,“姑娘,你怎么知道清玄道长被逐出师门了?连老夫人都不知道呢。”
姜璇浅浅一笑,她为什么知道?都是黄先生告诉她的啊。
遇刺后,她去隔壁见他,当时她就好奇的问了慈玄观的事情,没想到黄先生知道的还挺多,都告诉了她。
也幸而她问过,虽然说只要将清玄道长拉到慈玄观一站,他骗子的身份就会现行,可到底没有自己亲手扒皮更来得畅快。
她只是笑笑,让碧云赶紧去打探。
不过一会,碧云就回了碧月阁,“姑娘,你不知道,那骗子根本就没有被押送到官府,老夫人只是让管家的将那骗子打了一顿,就把他扔出府外了。”
姜璇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盏,将里头的茶水一饮而尽,想了想,开口道,“你去和老夫人说下,就说我心情不好,要出去散散心。”
“老夫人会应允的。”
老夫人当然会应允,如果姜璇没有和清玄道长碰上还好,不但碰上了,还将请玄道长的皮都给扒了。
她不是不想惩治许氏,可现在,许家到底捏了姜家什么把柄,没人知道。
她不能贸然的动手。
姜璇小姑娘家家,再懂事,受了委屈,要发泄也是正常的,就算这是挑衅,她也答应了。
马车里,碧云和碧蓝坐在姜璇的对面,见她面沉如水,没说话,“姑娘,咱们去哪里?”
姜璇也不知道去哪里,她想了想,让车夫将马车感到隔壁林翊的府上。
能扒清玄道长的皮,多亏了黄先生,这个时候,她应该去和他道谢。
而且,她也有点想见他了。
隔壁的宅子,不过一会功夫,下了马车,到了小院前面,竟然发现院子门紧锁着,台阶上落了落叶,仿佛很久没人居住的样子……
她想了想,转了个弯,到了无人的地方,在碧云和碧蓝两人瞪圆的眼睛里爬上了围墙,坐在围墙上,没有下去。
院子里很荒凉,确实是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因为许氏的事情,她确实有段时间没来见他,因着上次姜瑜疑惑的目光,她也不敢问姜瑜这个幕僚怎么样。
她抿抿唇,跳下围墙,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慈玄观。
慈玄观的院子门依然紧锁着,同样是很久无人居住的样子。
姜璇心里有些失望,他是又和上次一样,回老家有事情去了吗?
她忽然发现自己心里对黄先生还真的是有点依赖。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帮助她,甚至还保护了她。
这份依赖,和对姜瑜,姜崇的不一样。
他的性子那样好,语气温和,让她体会了亲人以外的一种感情,可她又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她还那样的嫌弃他,觉得他是个什么也不懂的‘野人。’
他身上那种淡泊的气息,让她感觉他好像是一尊佛,一尊天尊像,时而拜拜,就会有好事发生。
姜璇站在台阶上,席地而坐,她心里还是有点期盼,也许他一会就回来了呢?
不过,她没有等到黄先生回来,反而等到了清净道长。
清净道长见到姜璇,愣了一下,随后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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