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姜瑜,身体轻轻颤抖,手握成拳。
姜瑜眉峰微拧,眸色急不可察的一深,以为是姜大夫人那边给姜璇难堪了。
“没头没脑的,你怎么问起这个?是正院那边让你不痛快了?”
姜璇摇摇头,追问,“我是不是在边关出过事?”
“你胡思乱想什么?你在边关好好的,出什么事?有人和你说什么了?”姜瑜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头发弄的和草窝一样,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
姜璇忍不住又追问,“真的没有?我和从前没什么变化?”她的心头怦怦乱跳,尾音发颤。
姜瑜深深看她两眼,缓缓道,“你这次回来后,总是心事重重,都不和我好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委屈。
姜璇瞪了他一眼,不想听他开玩笑,她现在很迫切的想知道她的记忆到底是不是出了问题。
她觉得这样问不出来什么,索性横了横心直接道,“那天去崔家参加老太爷的寿宴,我碰到了青娘,她和我说了好多我根本不记得的事情。
还有,我明明没去过南燕,为何会知道南燕的情况?”
她的眼神紧锁姜瑜,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面部细微的变化,可让她失望的是,姜瑜听了,根本没有别的什么表情,而是低笑一声,打趣道,
“就因为那些你才怀疑自己出事了?说你傻,你还不信。
哥哥不知道青娘和你说了什么,说不定那些事情在她看来很重要,所以记住了,在你这里并不重要,所以你忘记了。
还有南燕,你在边关,自然是听过很多南燕的事情。
也许是谁和你提过一句,你就记在心上了呢?
你有没有出过意外,哥哥能不知道吗?爹爹能不知道吗?就算我们不说,府里的下人能瞒得住吗?”
姜瑜的解释太过牵强,让她没办法接受,她坐直身子反问,“你没觉得我奇怪吗?和以前不一样吗?”
姜瑜笑起来,“哪里不一样了?还是我的妹妹,还是我娇弱,懂事的妹妹。”
仿佛为了让她放心一样,“你大可不必要心事重重的,这里是姜家,没人敢为难你,挑剔你。
我再和你说一次,有人为难你,你就打回去,就是天捅破了,哥哥也会帮你补起来。”
姜瑜的话让她很感动,可她并没有因此就放松下来,青娘说的,还有那突如其来的记忆,这一个又一个的疑点,不可能是巧合。
可如今,她也来不及细想。
哥哥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要么,当初他不在边关,所以不知道。
要么,就是他知道,但发生的事情太大,或者有什么隐情,他们不想让她知道。
那大夫人会不会知道?
姜璇咬着唇,想着要不要去大夫人那里试探一下,正巧,她也想知道一下,母亲去世的真相。
她轻轻叹了口气,怔怔地看着姜瑜,“哥哥,你真的不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各方各面?”
姜瑜拧眉。
姜璇的心提起来。
“你以后如果和以前一样乖巧,把什么事情交给我,就和从前一样了。”姜瑜半真半假的抱怨,
“阿璇,哥哥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的,不仅是我,父亲同样如此。
如果在家呆的不愉快,你可以去庄上住。”
姜璇哽了下,再怎么样,姜老夫人还在,她怎么可能任性的去庄上长住?
不过,姜瑜说的,倒是提醒她,可是时不时的出门去看看。
也不知道青娘是否已经离开?
“阿璇,你到底怎么了?”姜瑜在姜璇的面前坐下,肃容看着她,“除了青娘和你说的,还有南燕的那些,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你慢慢说,别着急,别害怕,哥哥在这儿。”
姜瑜的声音平缓从容,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可姜瑜没有被安慰道,只是抬头看着他,想说什么,有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姜瑜见她想说又强说不出,目光一紧,见她面上茫然无措,心头酸软,放柔了声音道,
“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查母亲的事情压力太大了,哥哥不是说了,交给我吗?你也别逼自己,事情过了这么多年,要查清楚需要点时间的。”
说完,他唤来碧云打水进来,亲自拧了帕子递给姜璇,让她擦擦脸,敷一敷刚刚哭的有点红红的眼睛。
“你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她怎么睡得着?她觉得有千头万绪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忽然间脖颈处微微一酥又一麻,一阵困意袭来,不等她问什么,就陷入一片黑暗中。
姜瑜见软软靠在桌边的姜璇,眉头皱了起来,他将人打横抱起,安置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
妹妹到底想起了什么?如此慌乱?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到外间后,叫来碧云,问她这几日姜璇见了什么人,经了什么事。
片刻之后,姜璇从碧月阁出来,眉头拧在一处,这件事情应该让父亲知道。
他叹了口气,他只有这一个妹妹,不能让她有任何的事情发生,他的眼里瞬间满是冰冷肃杀。
……
乌云压城,城欲摧,阴沉沉的天空,白茫茫的草原,光秃秃的树林。
姜璇疯狂奔跑着,喘息声剧烈,心脏剧烈跳动着,仿佛要跳出来一般,胸腔灼热地几乎要炸裂。
可她还是不敢停下脚步,只能不断的往前跑,身后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只能跑……
‘噗’的一声闷响,姜璇倒在地上,整个人摔倒在雪地里,瞬间,雪的刺骨,侵入到她的身体里,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动弹不得。
茫茫天地间,不断的有马蹄声在回想,四面八方的声音汇合在一起,犹如一根细长的利刃,刺入她的耳膜。
她绝望的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她真的跑不动了,她咬着唇,努力的让眼泪不要流出来,这一刻,眼泪,根本没有用处,只会让自己看起来软弱。
忽然,她瞳孔微张,不可置信的望着前方,不远处一人逆光而立,身披铠甲,衬得他高大挺拔。
“不要……”
外间守夜的碧蓝听到里间传来惊叫,当下顾不得穿鞋,直奔到床前,掀开帐幔,就见姜璇正所成一团,牙齿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整个人已经被冷汗湿透,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碧蓝大惊,“姑娘……”
回应她的只是姜璇不断的轻喘,不断的抱紧双臂,仿佛要驱赶什么。
姜璇没办法回应碧蓝,梦里深入骨髓的寒意并未散去,真实的感觉令姜璇觉得只不是一个噩梦,而是自己的亲生经历。
可是,她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落到梦里那种绝境?追她的人是谁?最后出现的那个人又是谁?
脑子一抽一抽的疼,她爬起来,伸手按了按,很快,另外一双手代替了她的手,揉按着她的太阳穴,手法很老道,力度适中。
姜璇睁开眼,见是碧蓝,她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嗯,梦见被蛇追,差点就要咬上了,就被吓醒了。”她脸色苍白,虚弱的笑了笑。
碧蓝心头狐疑,面上却不显,柔声道,“梦都是反的,姑娘一身冷汗,衣衫都湿透了,要不要沐浴?”
姜璇也觉得身上黏黏腻腻的,浑身难受,点点头,碧蓝收手下去备水。
一通折腾,翌日姜璇的精神就有点不太好,而且,后半夜几乎未曾合眼,眼里不可避免的有些血丝。
眼底的青痕,面上的苍白脂粉都能掩盖,唯独这眼底的血丝是瞒不过人的。
去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老夫人自然是发现了,破天荒的问了一句。
姜璇笑着说道,“晚上做了个噩梦,所以没睡好。”
姜珠儿撇撇嘴,“大姐不是很能吗?还能被梦给吓到?”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温声对姜璇说,“你这孩子,请安也不差这一天,你快点去休息吧,等下让你母亲吩咐厨子给你炖点安神汤,这两日就好好歇息。”
姜璇知道黄公子没有回隔壁,想必还在慈玄观,老夫人不用她请安,她正好借此机会去慈玄观一趟。
于是她垂着眼眸,“祖母,孙女做的噩梦实在太害怕,想去慈玄观住两日,不知是否可以?”
姜老夫人的心情有些许复杂,她看了一眼姜璇,挥挥手,同意了。
……
林翊正坐在长案后头写字,室内一片沉寂。
他面无表情,让身边伺候的常远也是大气不敢出。
虽然林翊已经不再是帝王,可他身上的威仪并未消减。
他愿意收敛的时候看起来是个温润的男子,可一旦有事发怒的时候,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门推开了,姜瑜走了进来,他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才走上前来拱手道,
“殿下,找我?”
林翊略抬起头,搁下笔后,从边上拿起准备好的帕子擦手,随后问,
“你那边有没有南燕使者的消息?”
姜瑜一脸的惭愧,摇头道,“臣一直派人在查探,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无。”
“按说南燕的人眼眸都比较奇特,可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仿佛并未在金陵出现过。
臣能否问一声,京城皇上来信,是确定他们在金陵失去踪迹吗?是否已经去了别处?”
林翊笑了笑,小九那边定然是不会弄错的,如今其他的几国使者已经到了,除了北蛮和南燕的使者不见踪迹外。
北蛮那边,因为霍德绑了肃王妃,被炸死在城外的道观,想要讨说法,但被萧越给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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