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安看了一眼于老夫人,他再也不想和于老夫人纠缠,他甚至再也不想见到她。
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品性恶毒的疯婆子是他曾经真心实意喊了十几年母亲的人。
“念念是我的女儿,为何不能和我一起走?你想用念念威胁我?怎么你还想再和我算一遍对念念的养育之恩吗?”
“我的女儿养在金陵,不知道顾家到底为她付出了多少,但是,从她出生到现在,我奉上了多少的财务,
不说别的,这十几年我出生入死为念念攒的嫁妆,还有当年静宁又孝敬了多少东西给府里,这些难道还不够买国公府对她少的可怜的照顾?
还有静宁中毒身死,念念如今毒素未解,一切的一切,你能和我算的清楚吗?
为什么?就因为恨我,所以要杀了我的妻女吗?
“就你这样,顾家,想要翻身?做梦吧!我顾世安发誓,此生只要有我在一日,齐国公府就不要想有翻身的一日。”
于老夫人嘴角翘了翘,扯出一个轻蔑的笑,“用来威胁你?没那功夫。你想要带她走?那也可以,用分走的那些家产来换!”
“我的女儿,你要我用钱财来买走?就算你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也还是嫡母,念念也算你的孙女,怎么……”
顾世安只觉得眼前之人可笑极了,那样的不可理喻。
于老夫人恶毒的一笑,“为什么?因为小五和你一样是个野种啊。”
顾世安闻言,俯身下去,拎住于老夫人的衣领,“你敢污蔑静宁。”
好像把话说开了,就可以无所畏惧一样,于老夫人竟然笑了起来,就那样看着暴怒的顾世安。
“你倒是能耐了,敢这样犯上?不过,你对静宁倒是一片痴心,第一想法是我污蔑她。”
顾世安看着笑起来如同鬼魅的于老夫人,他知道于老夫人不喜欢他,甚至对他怀有一种强烈的厌憎情绪,但就算如此,小时候他也曾努力的想修复母子关系,但失败了。
他越出色,她越厌憎,很长时间里,成为了伴随他长大的无法消除的阴影。
他看着于老夫人的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无法接受,无法相信。
“当年静宁是在去上香的时候,提前发作的,那个时候七个月,人常说七活八不活,可是小五活下来了。甚至还很健康。
为什么静宁死后她身边服侍的人,死的死,走的走?
我是污蔑,还是事实,你自己去想。”
于老夫人一脸的不屑。
顾世安开始是真的暴怒,到了后面他冷静下来,他放开抓着的衣领,后退一步,道,
“你说的我都不相信,也不允许你污蔑静宁清清白白的名声,多少人七月怀胎生下的孩子都活的好好的,为什么念念就不可以。”
于老夫人笑着摇摇头,道,“小五是个野种,和静宁清白的名声没半点关系。事到如今,我就老实告诉你吧。
静宁因为呆在家里时间长了太闷,见我们要去上香,就要跟着去,当时你也在场不是吗?
到了出云寺,本来是打算当天去,当天回的,结果那天下起了暴雨,还打雷,于是大家就决定在出云寺过一夜,第二天再回。
也不知道静宁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当天夜里就生了,当时我是真的吓坏了,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毕竟静宁是郡主,有那么个难缠的娘。
她的肚子一直痛,宫口一直不开,当时你不是还连夜冒着大雨领着大夫和稳婆一路疾驰而来?
可惜的是,就算是大夫和稳婆来了,孩子生出来是个死胎。
我当时陪着她生产,累死累活的,没想到竟然是个死胎!还是个男婴。这让我怎么和你岳母交代?
幸而,你的大嫂提醒了我,当时只有我们几个人在,可以做很多的手脚。
正巧,那天有个香客也是来上香,不过,是个农妇,难产,大雨天的,也没个人帮她,凑巧被你大嫂看到了。
你大嫂就说把那个孩子抱过来再说。
我为了应付你的岳母,就同意了,结果,上天都帮我,小五越长越大,竟然和静宁长的很像。
其实现在看来我当时的决定是对的,你是个野种,你女儿也是个野种,我送给你的这个礼物,你觉得好不好?”
“你要觉得不相信,大可和小五滴血验亲,再不然,你也可以挖开静宁的坟,用她的骨头滴血验亲。”
顾世安后退一步,两手紧紧攥成拳头,连青筋凸现出来也没有知觉,“你撒谎。”
静宁的孩子怎么会死?她初初怀孕就请了擅长调理孕妇以及小儿疾病的太医来守着,院子里连洒扫的婆子都是精通乡下土方子的。
他对静宁是无微不至的呵护着,那个时候护国长公主虽然不在京城,但皇上登基没多久,对护国长公主的隆恩还犹在,就是于老夫人对静宁也和颜悦色的。
父亲更是高兴的不得了,说他终于有后了,他的心病也放下了。
静宁的孩子怎么可能生出来就夭折了?
再说,不是母女,为什么小五和静宁那么像?
顾世安不相信。
而门外的顾念,在家听说顾世安来了国公府,匆匆的赶过来,她听里面在争吵,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把于老夫人的话听了个正着。
这些话让她犹如天灵盖忽然被打开一样,又好像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一样,很多因为中毒被遗忘的记忆汹涌而来。
她终于记起,自己为什么好像精神分裂,有双重人格一样。
因为,三年前,她听到过于老夫人和杨氏的对话。
虽然她偶尔才来顾府,但想着这是父亲的家,里面有她的亲人,她再不愿意来顾家,还是要来,她要代替父亲尽孝。
三年前那个夏天,她再次被于老夫人接到府里来,那个时候她还是个无忧无虑未曾及笄的少女。
顾家的规矩比金陵长公主府严厉多了,她不敢走错一步,但这还是不能压抑她的本性。
那天中午,她趁下人午睡偷偷的去捉蜻蜓,一直追到老夫人的屋后,她想去看看于老夫人睡醒了没有,偷偷的走到窗口,却听里面有人在说话。
“没想到小五那个丫头倒是好命,竟然越长和静宁越像,可怜我们担心了这么多年。”是杨氏的声音。
“这就是报应。一个野种也让他们宝贝的很。”于老夫人冷哼道。
杨氏诧异的道,“娘,报应这话从何说起?”
于老夫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瞬间转移了话题。
那个时候,她被护国长公主娇宠着,可以说有点嚣张跋扈,她当即气愤的把窗户打开,气愤的质问,
“我就是我娘的女儿,外祖母都说我长的和她一样,有什么不对吗?祖母,你为什么要说我是野种?”
于老夫人见她忽然出现,淬着毒的嘴对顾念说了一句,“孽障,鬼鬼祟祟的。”
她虽然被外祖母宠爱的嚣张跋扈,可她不是傻子,她不是没听过于老夫人说的恶言恶语,可没有一句是这样的恶劣。
她当下就相信了于老夫人说她是‘野种’的话,毕竟如果是亲孙女,她肯定不会这样说的,这样说,分明就是仇人。
顾念却还是梗着脖子,“你说我是野种,就是野种了,你有什么证据?我要是野种,为什么和娘这么像?”
杨氏皮笑肉不笑的来了一句,“你是在佛祖面前生下来的,佛祖看你可怜,保佑你啊,你当时可是大伯娘抱回来的,再没有别人比我更清楚了。”
她不是顾家堂堂正正的嫡女,不该得到外祖母深入骨髓的疼爱,她只是大伯娘抱回来的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这个无意之间得知的秘密,让单纯无忧的少女陷入了巨大的自我否认和厌恶之中。她曾以习为常的认知,一夕之间,轰然崩塌。
之后,她大病一场,沉默不语,不知是毒药的原因,还是她潜意识里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她去金陵后遗忘了这一段。
顾念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摇摇欲坠,黄芪见状,低低的喊了一声,“姑娘。”
这样低的一声,还是被顾世安听到了,他撩开帘子冲了出来,看到的是泪流满面,紧咬嘴唇的顾念。
“念念,你不要相信这些胡言乱语,爹相信你是爹和娘的孩子,就算真的不是,你也依然是我顾世安的女儿。
你别怕。有爹爹在呢”
顾世安的内心不是不震动,可是看到顾念这个样子,他顾不上自己内心的震荡,抬手在顾念的脑袋上摸了摸,安慰她。
顾念脸色苍白的朝顾世安虚弱一笑。
顾念是怎么离开国公府的,她不知道。
她失魂落魄,脸色苍白,像是地狱里转了一圈似的,当天晚上就浑身滚烫,发起高烧来。
顾念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浑身如同在烈火里焚烧,滚烫滚烫的。
她仿佛又那些经历着一世世死亡之前的痛楚。
第一世是被夫君的一个小妾给生生的斩断双手,双腿,活活的痛死的。
第三世,成为帝王的夫君笑吟吟的递给她一杯酒,深情的对她说:“以后,我们共享天下。”
他眼角的泪痣把她迷的失了心智,笑起来是那样的好看,她一饮而尽,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疼痛……
第五世,老公的小三挺着大肚子,对刚流产的她炫耀,“可惜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少了一个兄弟姐妹…”
第八世,她把失怙的堂妹接到摄政王府里悉心照料,可没想到引来的是一条狼,她趁着夫君不在府里,诱她去上香,最后,把她推下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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