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胭粉街黑压压一片,之前征收指挥部这里还会有灯光亮着,而现如今,这里已经是一堆瓦砾。
离这里几十米远,原来的四号楼,此刻二楼的谭家也是漆黑一片。
谭啸林就在屋里,只是他不需要开灯。
……
“叮咚,现在时刻,下午,六—点,二—十—四分。”
儿子给买的那个报时钟挺好用,不用看,按一下就会自己说时间,只是声音一顿一顿,感觉怪怪的。
“快六点半了,你饿不?”谭啸林对着床角的位置道。
那里空无一人。
双人床,只有老头一个人睡,不过床上摆着两套被褥,两个枕头。自打谭天的母亲去世,这样的摆设就从来没动过。
事实上,屋里的东西,位置都不能变,变了老头就找不到了。
空无一人的那个位置没有传来任何应答,不过老头已经习惯了。他站起来,准确的从床头柜上拿起了充电器,几乎没怎么费事就连上了手机。
“我也不爱动弹,下点面条得了。”老头嘟囔着进了厨房,转了一圈又回来,重新拿起手机,按住语音键,输入命令:“评戏大观园。”
手机中传来应答:“已经为您搜索到评剧大观园节目,是否直接播放?”
“播放!”老头高兴道。
“先给你听半个小时的评戏,一会儿回来换我的评书,不能和我抢啊!”
老爷子把手机放下,进了厨房,这时候卧室里传来依依呀呀的评剧唱段,仿佛和很多年前一样……
“娘怀儿,一个月,不知不觉。娘怀儿呀啊,两个月,呕吐恶心。娘怀儿三个月方知有了孕,娘怀儿四个月似火烧身……”
厨房里,老头冷哼一声,撇嘴道:“这依依呀呀的玩意,也不知道哪好听!”
老头嘴上念叨,手底下不停。打开水龙头,把锅又刷了一遍,听着水流的声音,计算着时间,大概半锅水的时候,老头准确的关上了水龙头。燃气灶离水池子一米左右的距离,这个动作老头做过无数次,不用摸也不用量,端着锅准确的放在了灶台上。
和能看见时候一样。
屋里的摆设都在他的脑子里,自成世界。
燃气灶用起来很方便,不需要点火,按下去一拧就着了。手放在旁边,感觉到热度,知道这是打着了。
弯腰打开橱柜下面的柜门,准确的在面口袋上面的隔板上找到了挂面,这包之前拆开过,老头拿出来,用手指头量了一下,拇指和食指一掐,正好就是一顿的量。
毕竟眼睛看不见,和正常人还是有区别的。火打开,老头不敢离开,心里面计算着水开的大概时间,耳朵也竖着,听声音,水一响就下面。
屋里,评戏依旧依依呀呀地唱:“一岁两岁娘怀抱,三岁四岁不离娘的身。五岁六岁学玩耍,七岁八岁念诗文。念书念到十八九岁,订门亲事与儿完婚……”
老谭头不爱听这半死不活的味儿,就跟说话拉长腔一样,听不出个好来。以前,只要半导体里放评戏他就皱眉头,死腻歪人!
谭啸林看不见,他全凭着记忆和触觉来感受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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