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看看这个。”聂兵也不等两人问,自己先到床单蒙着的杂物中,拿出来一块牌子。牌子有半张桌面那么大,为了拿着方便,还在上面钻了两个孔,穿着绳子。
牌子很简陋,不知道是谁家不要的家具上拆下来的,白色底漆,写着黑字,最醒目的是上面两个大字:求助。
镜头扫过下面的小字,离得近还是可以看清楚的:我叫聂长平,68岁,天阳第二造纸厂退休职工,身份证号码是……
聂兵解释道:“你们来采访,想必知道我儿子的病,为了治病,我和孩子他妈把家里的房子给卖了,没办法,只好恬着脸搬到我父亲这住,聂长平就是我父亲的名字。”
胡策和蓝山月看着牌子上的字,大概已经知道聂兵想要说什么了,没想到采访一开始就直接进入高潮,两人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
“改网络直播!”
蓝狐社的账号已经有了上千万的关注,《寻找白长生》的系列报道火遍网络,不少人都一直盯着动态,所以直播采访的消息一放出来,房间里迅速聚集了上万人,而且在线人数仍旧在不断飙升。
聂兵并不知道自己同时被数万人所关注,也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继续道:“这是三楼,这块牌子以前一直藏在四楼和五楼中间的水缸后面,老头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十一点多才回来,拿个破麻袋,说是出去遛弯,顺便拣点空瓶子也能卖俩钱。”
聂兵语速不快,字里行间带着沉重。
其实,老头早回来是怕遇到街坊邻居
“老爷子奔70的人了,本该是颐养天年的日子,我心里不落忍,可是不敢劝,我知道劝也劝不住,或许只有他这样做了,小龙如果真的熬不过去,至少他心里能好过点。”
“我真以为他是去捡破烂去了……”聂兵说到这,声音有些哽咽。
“后来我送外卖路过老北站,停车打电话的工夫,偶尔抬了一下头,我看到了这块牌子……”
聂兵说到这,有些说不下去了,把脸转了过去。胡策和蓝山月两人都没有插言,同样,直播间里几万人也一直看着。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聂兵才转过头来,眼圈已经红了。
“一抬头,我看到我快七十岁的老父亲,跪在过街天桥上,脖子上就挂着这块牌子,有人往他面前扔一个硬币,他便弯腰给人磕头,说一句‘好人一生平安’。”
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发颤了,字都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聂兵说完闭上了眼,任由两行清泪往下流。
聂兵的普通话并不十分标准,因为情绪起伏,吐字也不是很清楚,可是画面仍旧被勾勒出来。
作为一个儿子,看到父亲跪在天桥上乞讨是什么心情?
“我叫聂长平,68岁……”
什么形容词都不如那一个画面,老父跪在天桥上,脖子上挂着这样一块牌子,而作为儿子,甚至连冲过去扶起他的勇气都没有!
半晌,聂兵才恢复了过来。
“晚上,我说:‘爸,天凉了,您别出去了!’,我爸说:‘没事,大不了我多穿点。’他看我哭了,又加了一句,‘不行我再戴上口罩’。”
老头的意思是说,戴上口罩,就没人认识了。
可是那牌子上写着:我叫聂长平……
“我爸那天给我一个存折,上面有四千多块钱,我知道,这是他在天桥上跪了半个多月的回报!我哆嗦着双手不肯要,他告诉我:‘没事,给孙子买药要紧,别的他都不在乎!’”
不在乎受点苦,遭点罪,不在乎旁人的白眼,也不在乎……自己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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