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防备那河床底下居然有个窟窿,咕噜噜喝了好几口水,努力蹬腿想去找窟窿口。但或许因为慌张,加之视线太暗,我呛了几口水,依旧没摸着,脑袋倒是给撞了好几下。那河床之下似乎是个更大更深的湖泊,我几次沉下去,脚都没能够到地面。
这一下我更慌,总怀疑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扯我的大腿。正焦急中,猛觉得窟窿口的湖水晃荡了下,应该是有人下来了。我知道是邹易他们来救人,心安不少,正打算用狗刨冲那个人影游过去,猛地不知从哪儿冲来一股激流,我毫无防备,被推出去四五米远,登时喉咙一甜,两眼发黑,四肢无处借力,任由那股激流带着,渐渐往湖心沉去。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想苦笑,无奈情况不允许。那股激流起伏不定,起初径直将我推向湖底,而后又如同有千万只手在身下,将我尽力往上抬。我竟看到水面上有道耀眼斑斓的白光,射将下来,将我围裹其中,身心说不出的愉悦畅快。
高中时我有个同桌,曾信誓旦旦地对我们说,有一年暑假他打浮泅时溺水,那一瞬间,他体会到了人之将死的奇妙感觉,仿佛有道圣光指引着自己,浑身说不出的轻松自在。当时我们都以为他在吹牛,而今我的遭遇,似乎验证了这个我本不以为然的可怕事实。
说实话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会很不甘心。我都没能找到二叔,没来得及解开自己年幼时的谜团,甚至还没鼓起勇气向喜欢的人表白,就这样淹没在这个鲜为人知的深湖里,那实在太憋屈太窝囊。想着我叹了口气,突然就觉得不对。
他妈的我居然可以自由呼吸!在这个水流激荡的深湖里自由浮潜!难道我已经死透了?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幸抑或不幸,也懒得去较真了,感觉不再有水流的束缚和压迫,于是摆臂向头顶那道莹莹耀眼的白光游去。
四周环抱着我的湖水轻得毫无质感,我仿佛在广袤的天地间肆意飘浮。可惜这种美好的感觉还没坚持多久,我忽然觉得脚脖子有些痒,似乎被什么又细又轻的东西给缠住了。
头发!等我终于反应过来,胃里便条件反射般开始泛酸。我用力挥臂,想赶紧脱离那些缠着我的恶心玩意儿。这头发却似有思想般,意识到我要逃,越发收紧。
我惊得哇哇大叫,声音好像都闷在嗓子里了。借着头顶那道莫名的白光,我惊恐地发现,这些头发不是独立的,而是如同水藻般,簇拥在一副完整的骷髅上。
我仓惶四顾,发现身边竟然满是像用了飘柔般头发飞扬的人形骷髅。
这些骷髅随着水流波动在湖中上下漂浮。每具骷髅之间的距离几近相同。我小心翼翼地从两具骷髅之间往下退了出去,远远地漂着,发现这些骷髅竟然多得数不清,如同行军打仗的士兵,排成了阵仗颇大的一列,朝着同一个方向,保持着统一的行进姿势。
这些是什么人,他们要去哪里?我按捺住心中的惊怖,深吸了口气,顺着骷髅队列的方向漂去。我不敢挨近他们,生怕哪个不长眼的突然睡醒跟我打招呼,那我能直接吓死。
我漂了老长一段,下意识地感觉不对,低头一看,差点吓哭。在我脚下不到一尺的地方,还有无数这样秀发柔顺的骷髅。所有骷髅保持着统一的姿势和方向,乌泱泱一大片,那架势,就如同电影《魔戒》中随时准备攻城拔寨的半兽人军团。
四顾之下,我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闪念:这些骷髅,怎么感觉像在朝拜?
这么一想,我居然来了兴致,自我催眠道:反正都是些死透了的老东西,有啥好怕的?登时勇气倍增,两腿一蹬,继续朝着骷髅行进的方向游去。
人果真是奇怪的动物,乍一面对自己完全陌生的物象会畏惧害怕,而一旦处的久了,也就习惯——抑或说,麻木了。这些环绕在我身边的骷髅,此刻非但不再让我恐惧,反而让我油然生出我不再是孤单一个人的奇怪感觉——看来我骨子里还真是挺变态的。
这么游了十多米远的样子,我发现前面的骷髅数量开始逐次减少,而且上下列队似乎都汇聚到一处,心道前面定然有关卡,类似古代进出城的那种,放这些骷髅难民进去了。
我的猜想基本正确。前方二十米不到的湖底,耸立着一座直达水面的高大山岩,岩山靠近湖底的位置,开了个盆底大小的豁口。豁口处盖满了已经腐朽得一碰即烂的木条。那些木条交错着插入湖底,形成了个简易的篱笆。能感觉到有股吸力将我带向那处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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