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甲子不为所动,他淡淡地笑着,笑容很是温和,就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绵羊,任谁都会心生好感。对面的北冥巉看到这个笑容越发的烦躁,他一只粗糙的手掌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膝盖,半边牙齿紧咬,汗水渐渐出现在他的额头。
“北冥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直都是求贤若渴,能有司儿这样的得力干将是我的幸事之一。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司儿竟然会在我‘陌同门’发展最为关键的时刻选择背叛‘陌同门’,甚至是勾结外人企图扰乱我‘陌同门’的盛会。要知道,哪怕是放在世俗王朝这也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啊!我与你可谓是交情非浅,想到这小子定然是受人蛊惑才误入歧途,有心放他一马,可谁知他竟然口出狂言,扬言要彻底覆灭我‘陌同门’。若是只被我一人听到也罢,可当时‘陌同门’一众高层均在场,我想要隐瞒也是不能够,所有人一致认为司儿是叛徒,要以门规处置。你说,我能如何?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颠倒是非黑白吧?现在这情况还是我力排众议才暂时保下了司儿一名,我也是急忙叫你来,你我兄弟二人好从长计议一番。”
轩辕甲子话说的冠冕堂皇,北冥巉越听越恼火,一张脸皮由黑转红,最后红的发紫。他乃是杀场武将,武将出身有几个不是暴脾气?可现在自己儿子被对方捏在手里,他有气不能撒,心里是憋闷至极,最后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身体猛地一用力,脚下地板轰然崩碎,他这才觉得好受些。抬眼看向自己曾经的朋友,二十多年前,二人曾一同出生入死,十几年前二人一同为“陌同门”的建立而打拼,直到八年前他世袭了远山侯的王位二人的联系才不再频繁,但北冥家族一直于“陌同门”有着颇深的利益往来。五年前,他来拜访并将自己儿子拉入“陌同门”,本以为这会是二人友情更进一步的纽带,谁成想他竟然对自己儿子下了手!二十多年的友谊被他一举而断,五年后再见竟是要兵戎相向,北冥巉真恨不得把自己这两颗出气的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他怎么就瞎了眼人这种无情无义之人当自己的兄弟!
深深呼吸,北冥巉压抑住已经冲到额头的怒火,他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道:“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儿子。”
轩辕甲子咧嘴一笑:“爽快!不愧是北冥兄,明的了事理,断的了利弊。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又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司儿能明白这两个道理中的任何一个也不至于落到身陷囹圄的下场。”
“废话真多!”北冥巉怒视轩辕甲子,声音从牙缝中漏出来,“说吧,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蒙学稚童都读过,‘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身为人父更是司儿的启蒙之师,他犯了错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这么说,你不否认吧?”轩辕甲子声音悠长,对自己的老友循循善诱。
“不错,我不否认!”
“既然如此,自之过父来承。北冥司犯下不可弥补之大过错,按理来讲当以死谢罪,但你身为人父定然不忍自己儿子身死,老来丧子可是人生之大不幸,我也不忍见到这一幕。可他不死又众怒难平,‘莫同门’高层定然不会满意。所以,我便出面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轩辕甲子说到这儿便停了嘴,北冥巉亦是低头不语。他此时怒火消褪,面色恢复平静,心湖之上却是狂风骤起。他明白轩辕甲子的意思,他是要以自己的死来换北冥司活命,以自己的死来平息众怒。他心里清楚,这个主意绝对不是所谓的“折中”,这一切都是有预谋来取自己性命的杀局!可他明知是杀局却又不得不向里跳,没办法,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在对方手里呢。
“这个逆子!”北冥巉狠狠一拍大腿满脸的愤闷,对面轩辕甲子露出笑意,北冥巉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而他这一句“逆子”也说明他是答应了自己的条件。目的已经达到,轩辕甲子心情大好,他又倒了一杯茶,这次双手递送给北冥巉说道:“让北冥兄费心了。”
北冥巉探手接过一饮而尽,随后他颓然叹了口气,整个人似乎是老了十岁,那个在杀场上拥有赫赫威名的大将在这一刻军威荡然无存,只像是一个为不成器的儿子操碎了心的迟暮老人,颓废而又无奈。
良久之后,北冥巉黯然开口,言语中竟然有乞求之意:“可否……让我见一见我那不孝子……”
轩辕甲子微微点头,拍拍手门外走进来一人,身穿黑衣面色冷漠背后背着一条剑匣,正是轩辕甲子的弟子,那个冷俊少年。轩辕甲子对他点点头,冷俊少年走到北冥巉身侧冷声道:“前辈,请随我来。”说罢便转身欲行,北冥巉起身跟随,身后轩辕甲子却叫住了他:“北冥兄,你的刀忘拿了。”
北冥巉身体一顿,呆立在原地良久漠然后转身双目无神的看着那柄跟随了自己半生的“北冥刀”喃喃道:“我死后……麻烦门主大人把它……交给司儿……”说罢头也不回跟随冷俊少年离去,轩辕甲子起身开窗,高楼的秋风呼啸而入,吹动了那条黑绫,也吹动了那柄无鞘白刀。秋风穿刃而过,刀身颤抖发出“呜呜”之声,似是在为主人奏一曲悲歌。轩辕甲子面对哀鸣的“北冥刀”漠然开口:“不负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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