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一口啐到地下:“呸,我跟你爹还活着,轮得到你来教训他?你算哪门子东西!”
听听,亲生的儿子,在她嘴里就是“哪门子东西”。
宋好年闭闭眼,“那我以后不管他就是,叫他少来烦我。”顶好,老宋家的人都别来烦他,只当没他这个儿子,他也当自己没有过那样一个家。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宋好年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他绝情话一说出口,牛氏就是一呆,愣愣地看着他。
牛氏很快反应过来,扑上去要揪宋好年衣领,宋好年挡住她,牛氏嘶喊:“你打算不管老娘是不是?你老子娘养你一场为的就是叫你养老,不来找你,你想得美!”
养儿防老,可养儿子纯粹是为了在他们老了以后来养活他们的,只此一家。
宋好年不耐烦:“我娘老子我养,要是兄弟也叫我养,我打断他的腿!”
牛氏又是一噎,她看上去虽疯狂,实际上心计一点没少,眼睛骨碌碌乱转,想出个主意来,换上另外一副面孔:“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疼你兄弟,也没不疼你啊。”
青松在旁边嘟囔:“哟,我可真没看出来!”
腊梅掐青松:“闭嘴!”
牛氏告诉自己先别管李家的小兔崽子,自家儿子要是脱出手心,她可没处哭去。只要把宋好年握在手心里,往后宋好年有啥子东西,还不全都得孝敬自己?
她小算盘打得贼精,道是:“手指头还分长短,当爹娘的心在儿女上都是一样的,就是儿女觉得不公平,老三还说我偏着你哩。”
“娘,你想说啥就说。”朱氏肯好好说句话,哪怕她打着什么鬼主意,宋好年也忍了。
朱氏一拍大腿:“哎哟,你还不晓得罢,为啥你兄弟定要你荐他去当伙计?我跟你说啊老二,你们那东家有个妹子,正愁没法嫁人哩,回头要是老三娶了来,你岂不是也受益?”
牛氏觉得这样的理由宋好年根本不会拒绝,能当东家谁还当伙计?宋好年把绸缎铺拿到手里,对宋好年也有好处,他凭啥不支持?
宋好年诧异地看牛氏:“我咋没听说东家有个妹子?”当着牛氏的面他也不叫陈大哥,免得叫牛氏看出来他们关系不一般,又要动歪心思。
牛氏一撇嘴:“东家的事情,能叫你知道?”她倒是没想,东家的事情宋好年还不晓得,宋好节咋就晓得哩。
“就是东家没妹子,你兄弟当上伙计,能不记你的好?老娘活了这些年,还没试过一年四季丝绸上身哩,临死前总要叫我穿一回……”
有这样的娘在,就是宋好节是个正直人,宋好年也不敢介绍他去店里,怕他顶不住牛氏,真个把铺子里的丝绸拿回家给老娘穿。更何况宋好节还不是啥好人,心思只会比牛氏更歪。
“那都是人家东家的东西。”宋好年听牛氏说得越来越不像话,还是多嘴说一句。
牛氏一瞪眼:“你东家那样有钱,给我两匹料子穿一穿咋的啦?我还能穿穷他?再说将来他妹子要做我三儿媳妇,他不孝敬些好料子,看我不教训那小蹄子!”
百合在一旁忍笑:“哟,你老人家一向不大喜欢我,我还当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哩,原来是因为我没个开绸缎庄的哥哥,没给你老人家孝敬绸缎呀。”
宋好年轻轻瞪百合一眼,叫她别捣乱,又因为牛氏的胡搅蛮缠一阵头疼,揉着太阳穴说:“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就是你老真吊死在我门上,我也不能叫宋好节去坑害东家。”
牛氏好声好气说了半天话不见效,宋好年牛心左性,一旦下定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哭闹威胁都没用,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你老就在这儿哭,乏了叫你儿媳妇给你倒水做饭,走不动了我背你回去。”宋好年打定主意不松口,牛氏在地上打滚儿也没能叫他改变主意,又转而骂起百合调唆她儿子跟她离心。
青松听不下去,跟腊梅说:“三姐,我还有双臭袜子,咱们把这老妖婆嘴给堵上罢!”
牛氏一骨碌爬起来,“小兔崽子你敢,我弄不死你!”
哭闹半晌,牛氏声音嘶哑,头发乱蓬蓬,一身衣裳也揉搓得不成样子,见没法打动宋好年,她就要往外走:“给街坊邻居们都看看,你们是咋对老娘的!”
宋好年原定今日带那些看好的孩子上县城去给陈彬看,闹了这半日没走成,只好叫腊梅青松:“跟人家去说一声儿,改成明天。”
百合赶在牛氏走出影壁前堵住她:“娘,你这样子回去不像样哩,还是梳洗一下,抹点我的面脂。”
牛氏本打算在外人面前叫宋好年丢个大丑,一听面脂两个字,犹豫一下,跟着百合去梳洗。 百合眼睁睁看着牛氏把一盒崭新的面脂揣进袖子里,无事人一般走掉,临走还回头骂她两句:“再撺掇你汉子打兄弟,仔细我揭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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