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五月,榴光照眼。
老夫人同女眷们齐聚在淬云楼赏景乘凉,流熏同姐妹们聚在栏杆旁投食喂鱼,耳听了姑母赵王妃同老夫人对话。
“边关吃紧,偏偏今年是个饥馑之年。皇上这几日也夙兴夜寐不得安寝,昨夜下旨急诏赵王回京呢。怕是珏儿也要归来了。”
流熏心头一动,珏表兄终于要回京了。
“原本寻思将珏儿和熏儿的婚事早早的办了,可如今朝廷的情势,我才开口,就被赵王好一番排揎,说我不明事理,若是让皇上得知,不是送上去讨骂吗?”赵王妃抑郁不快地抱怨。
方春旎谨慎地望一眼流熏,轻轻拉拉她的衣袖,似在宽慰,流熏释怀的一笑,似是漫不经心。
“旎儿,你姑爹那日还在夸你,说你为他调的那副白虎壮骨膏果然药到病除,膝盖的寒痛如今好了许多,宫里多少太医束手无策,换了多少方子都不得要领的。倒多亏你个小女子偏方治了他的大病。”
方春旎含了几分羞涩道:“姑母谬赞了,春旎哪里懂许多,不过是翻看了些祖父留下的方子,依葫芦画瓢,一知半解罢了。这还诚惶诚恐生怕失手呢。蒙姑爹不弃。”
方春旎款款上前,一袭素雅的天青色衫子,莹薄飘逸,显出几分脱俗的仙气。乌黑的鸦鬓轻挽个髻在脑后,用一枝沉香木簪压了,留一绺乌发漫然散在左肩头,缠了几根红色的流苏,清雅中点缀一点娇艳,颇是别致。
“听说,你昨儿陪你表兄去江夫人坟前去上香了?”赵王妃忽然问,春旎一惊,流熏也为之一凛,如今姑母忽然提起此事?还当了封氏继母的面。
方春旎倒是镇定,款款道:“昨儿俊表兄忽然想去进香,本是约了熏儿妹妹的,可谁想公主殿下来了府里,旎儿就带了仆妇小厮们陪了俊表兄去大慈悲禅寺给舅母灵位上香。”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去上香了?”老夫人不解的问。方春旎摇摇头,忽然说,“听表兄讲,如今河南大旱,山东饥馑,皇上在朝廷招募巡察御史下地方去赈灾筹粮。俊表兄寻思着耗在翰林院也是空白了少年头,便上书请命要去做这赈灾的官员。期冀着或有些建树,为朝廷效力。”
流熏一听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问,“去河南山东地界去赈灾吗?”
前世里的一幕幕骤现眼前,记得那年府里许多亲眷从灾地来千里投奔,就是外任的三叔父都借口养病回京,被祖父好一番申饬。但是那灾年凄惨,赤地千里,颗粒无收,百姓易子而食。竟然有外任的官员被饥荒红眼的百姓争食了肉,消息传来京城耸人听闻。哥哥一文弱书生,如何要顶这差事,可见是书生意气。
赵王妃神色大变黯然道,“俊哥儿不能去!听赵王说,那些地方千村万落杳无人烟,官府运粮去的马匹都被剥了皮生吃了,骨头都不剩!”
方春旎眸光里噙泪哽咽道:“春旎劝了一路,表兄心意已决。”她惨然望一眼流熏道,“表兄说,如今在翰林院尸位素餐,不如放个外任,倒能施展手脚有番建树。”
“哥哥在哪里?我去看看。”流熏急恼的就要向三省斋而去,老夫人喊住她说,“你莫急,待他老子回来,自然会教训他!少不更事,空喊报国。他想去,怕是皇上还不敢把如此重任交去他一个毛孩子的手里呢!”
流熏心头暗恨,哥哥哪里是要报国,分明是受了这点子挫折就一蹶不振,日后可还能成大事?封氏一族在朝廷内外势力庞大,在谢府更是盘根错节,为母亲报仇,可都要靠哥哥日后。如今哥哥不争气,她可如何是好?
眼见前面就是三省斋,流熏转过竹林正要向前,忽然一片红云飘来眼前,挡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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