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悦醒来,砸了满屋能砸的东西。
秋池就在旁站着, 平静地看着她发泄, 听她骂着自己, 之后说:“你砸吧,只要砸了它们能让你好受些,全砸了也可以。”
满地碎片, 柳心悦手中握着家中最后的瓷杯,怒目而向, 指着秋池, 泪似梨花雨滴落,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表情:“秋池, 你还我铭哥!我知道是你!你以为你杀了铭哥, 我就能忘记他与你在一起?你死了这条心吧!除非你杀了我!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要找出铭哥, 送你上断头台!”
秋池脸色阴郁, 眼微微一眯,苦笑道:“……你为什么笃定我会杀了他?心悦, 那也算是我兄长, 十年兄弟情义, 我如何会杀他?”
瓷杯飞来,砸在秋池的肩头,他微微垮了肩膀, 语气疲惫道:“原来在你心中, 我是那种绝情绝义卑鄙无耻的人……”
柳心悦跑来, 抓过他的衣领,拳头颤抖着,说道:“你把我的银锁还回来!那不是给你的!不许你戴着它!”
秋池脸色大变,挣开她,向后退了数步,捂住领口,惊慌失措地问她:“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柳心悦扑上来,闭上眼睛,对他又踢又打:“那是我给铭哥的!那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你还给我!”
秋池怔在原地,像是要哭。
柳心悦扑打着他,声音凄然:“就是你就是你!还我铭哥!!秋池你不要脸!狼心狗肺!”
秋池回神,忽然凄凄一笑,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倒在桌上,嘴唇狠狠压了上去。
柳心悦推不开他,泪水湿了脸颊。
“忘了他……”秋池眼神变了,“你给我忘了他!”
“你和他打架了……”柳心悦喃喃道,“你抢了我给他的银锁……你杀了他……你不敢与我说实话吗?”
那晚他醉酒寻来,脸上唇角都是伤,他们一定是打架了。
好久之后,秋池爆出一长串大笑,最后几近无声,他抬起头,看着身下的柳心悦。
“你就当我杀了他吧。”秋池一拳砸在桌面上,“如果可以,我真的会!”
柳心悦泣不成声:“秋池,你是个混蛋……”
“你总以为他世上最好……你却不知,他才是罪大恶极之人。”秋池哭了,只掉了一滴泪,落在柳心悦的脸颊上,缓缓滑落。
“我最后悔的,就是那年夺花会,没能把那株花亲手交给你……如果当初是我……那样就好了……”
他提起当年,柳心悦动容,软下声音求他:“秋池,秋池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我什么都能接受……我不信……”
她从心底,是不信秋池会杀了她夫君的。
可……可如果不是,她夫君为何不回来?若是郊游时遇到意外,秋池又为何支支吾吾不告诉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人在哪?他是生是死,为何要她忘了她夫君?
“我不信你会害他……”柳心悦抚着他垂下的发丝,秋池闭上了眼睛。
“可你总要告诉我那天你和他离京郊游,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信我……”秋池喃喃道,“你只要信我,这就好、这就好……如果那时,我亲自将花放在你手中,那今天,应该是……”
应该是皆大欢喜。
柳心悦蹙起眉,泪光闪闪。
那年她刚来昭阳京,京城夜正是姹紫嫣红的时候,歌姬与贤才同赴会,秋池闻声挑开珠帘,见到她时,那一笑,永生难忘。
“柳姑娘,听过秋利夺花的故事吗?”
她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
“那说的正是我父亲母亲……我与姑娘也有缘,今日能在这赏花会上相遇。”
她大惊失色,连连摆手:“不……大人的母亲是试才会的头名,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小小歌姬怎敢与夫人相比……”
“一眼情钟,你自是百般好,如何不能比?”
他那年官拜吏部员外郎,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身边总围着人。
他问了她两句话,不久,歌坊的嬷嬷就来道喜。
“姑娘啊,恭喜了,秋府的车在外等着姑娘,跟着去吧。”
车把她载入小西街的一处幽深宅院,院内一树梨花吐蕊,似雪拥枝上,满院白色。
秋池站在树下招手,她抱着琵琶走近,秋池笑着摇落梨花。
“你先住这里,我与家中的先生说了,明日,教你读书。”秋池道,“你啊,到明年试才会时,要写首诗送我!”
“谢公子。”
“这宅子,以前是我父亲的恩人住的,上月刚离世。”秋池看向院子里的丧帘,又看了一脸惊恐的柳心悦,说道,“恩人是个很好的人,不必怕她,好人做好鬼,晚上啊,只会来找你说说话。”
看到她成功被吓到,秋池放声大笑起来。
“好了,不吓你了。”秋池道,“我会留人在这里,先生也会住在西院,没事的。”
一年后,柳心悦勉勉强强出师,试才会那天,红着脸将诗词递上台。
秋池与同僚们都在聚贤楼楼上的厢房内,听到唱诗人说,这是柳心悦姑娘写给情郎的第一首诗,
开心笑了起来。
诗很平常,无出彩之处。但写诗人红着脸娇羞地站在台上,怯怯等花的模样十分可爱。
有人掷花上台作为鼓励,她没有捡。
秋池笑完,折下一枝花,拜托安铭给柳心悦送去。
安铭下楼,拨开人群,上了台,双手将花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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