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当场被缉拿,凶器也比对过了,就是犯人手中所持的菜刀。
犯人非正常人,有疯病,早年嗜赌,输光家产气死爹娘后,与兄嫂一起生活,死者就是他的嫂子,平日里因管教严厉经常责骂犯人,因而犯人曾言语多次要杀了死者。
只看案宗,并没有突出的疑点。
沈情围着尸体慢慢转着查看,又拿起死者双手反复查看,最后,她拿出夹在案宗里的验尸检复单,发现有两张,一张是死者的,一张是犯人的。
沈情看完检复单,抬头问道:“大人,能请当时验尸的仵作来吗?我想问他一些问题。”
过了不久,停尸房的房门轻叩三下。
沈情疑惑回头,验尸房的门自她进来后一直未关,这人进来还要再叩三下,可能是与民间忌讳有关。
这人……仵作?
沈情打量了进门人的衣着打扮,一时无话。
是个男人,瘦高个,很年轻,他穿着一身粗布白衣,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着手和眼。
露出来的手指细长,跟白玉雕出似的,好看是好看,但沈情见了禁不住龇牙咧嘴,这人的手……就没几两肉,瞧着跟白骨似的,皮肤倒是白,就是白的有些……有些病态。
再看露出来的那双眼,动时虽也清明如波,但凝光不动时,却似醉非醉,恹恹的。
程启与田享都未说话,沈情凝神后,明白与仵作交流,也是考察内容之一。
沈情又看了眼检复单,看到上的经验人一栏,草书写着一个乔字,微微一礼,问道:“你是乔仵作?”
衣着怪异的乔仵作不言,只轻轻点了点头,动作轻的,如果沈情不是一直盯着他看,恐怕都不知道他有点过头。
“我是今日参与复核的中榜学生沈情,表字知恩。”
乔仵作又点了点头,长睫半掩的眼睛睁大了些,沈情有种错觉,他的目光比刚刚多了几分好奇。
是在好奇她的名字?
沈情收回目光,看向检复单,说道:“死者的这张检复单上说身上的刀伤共四十一处,三处致命伤,刀迹混乱。双手有伤损,为挡截抗争伤……”
她又拿出另一张犯人的检复单,念道:“你还验了行凶之人身上的伤,行凶者前额被钝器所伤,伤势较重,钝器为家中桃木匣,经比对,与创口吻合,头后侧有一处磕伤……没有了。”
乔仵作点了点头。
“你确定行凶之人除了头部两处伤外,身上再无其他伤痕?”
乔仵作再次点头,这次用了力。
沈情大拇指抵着下巴,明眸闪动,轻声道:“有意思。”
沈情转身,对程启和田享施了一礼:“大人,此案有疑。”
程启不动声色:“说来听听。”
“死者双手有伤损,死前必与行凶之人发生过争斗,我刚刚看了死者的双手,除了抗争时留下的刀伤,并无其他伤痕,乔仵作在检复单上并未提到过。这案宗里,还有凶器的还原图,菜刀和桃木匣,皆是死者家中物品。”
沈情停下来,问乔仵作:“凶器还原图,也是乔仵作所画?”
乔仵作再次点头。
“可仔细照着现场还原了?”
乔仵作仍是点头,很用力。
沈情继续说道;“桃木匣上有血迹,我看图,似是印上的手指血印。那么,就说不通了。”
沈情背着手,一边踱步一边推测道:“我们来试着还原一下当时情形,犯了疯病的凶手拿起菜刀砍向死者,前几刀未中要害,死者抵挡之后,拿起桃木匣砸在了凶手额头上,凶手继续持刀伤人,砍中要害,死者死亡。这样推测,倒也合理。”
程启微微挑眉,答:“不错,你说的,就是刑部推出的凶案情形,也是据此定的死罪。”
沈情驻足,看向程启:“可是大人,别忘了,行凶之人的头后侧有一处磕伤。”
田享眨了眨眼,好奇道:“有这伤又如何?”
“有这处伤,我们也可以这么推测。”沈情交叠着手背后,又踱起步来,“有没有可能,头部后侧的磕伤是行凶之人被砸了之后,昏过去倒在地上磕伤的?”
“那刚刚的推测就矛盾了。”沈情说,“行凶之人犯了疯病,持刀砍死者,前几刀未中要害,死者抓起桃木匣砸向行凶之人,伤势严重,行凶之人昏倒在地,因而头后有磕伤。但这样的话,行凶之人昏倒,死者尚有呼救之力,砸昏行凶之人后,定会出门呼救……那死者身上的致命伤,又从何来?死者若能持桃木匣砸向行凶之人,定是尚有力气,没有致命伤的。若说死者未砸昏行凶之人,那就要弄明白,行凶之人头后的那处磕伤,因何而来。”
田享:“这……诶?”
沈情转向乔仵作:“乔仵作,我有事要问。案发现场砸伤行凶之人的桃木匣,有多重?可否能砸昏一人?”
乔仵作声音很低,说了句话。
沈情没听清,道:“你大点声。”
“那桃木匣里装的是死者生前所有的首饰……”乔仵作哑着嗓子说出口。
听到这个沙哑如树皮的声音,沈情愣了一愣,忽然问他:“你是生病了吗?”
乔仵作轻轻的,极轻极轻的,嗯了一声。
沈情呼吸一滞,转过头去,看向程启:“少卿大人,我想去看看那位杀人疑犯。”
“此案有疑,我虽不敢肯定,但学生认为,案发当时,可能有第三人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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