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好, 祁云又连同回给边疆大哥的信也一起收起来, 准备明儿去找了淘青姐, 拜托对方交给俞婶子帮忙去镇上寄出去。
怀城那边第二封信估计都要在路上了,可边疆大哥那边的第一封信却是前两天才刚到,可见现在那边的交通条件着实艰难。
想到边疆地区无论是公路还是铁路上撒下的技术工人血泪,祁云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一来就是往水月村还挺幸运的。
嗯, 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感,这句话果然没错。
想到大哥信里寄过来的各种票以及五块钱, 祁云想着希望下回就能用第一份挣到的钱给大哥那边寄点东西去。
边疆物资可不怎么充沛, 哪怕是有专门供给的军营里。
祖国的东方有一枚自民国时期开始就绽放光芒的珍珠之城,它熬过战乱,建国以后就迅速恢复成华国东方经济大城, 大城市的繁华下也装点着无数普通民众的艰难生活。
一座年代略有些久远的四层职工楼二楼祁家, 祁英刚在楼下偷偷跟对象拉着手说了再见,转身三两步高兴的进了大门上了楼打开自家单元门, 结果一抬眼就对上了板着脸正对着门口坐着的母亲凝开芳。
祁英原本还带着未尽笑意的俏脸顿时就沉了下来,转身关上门, 再转身,果然凝开芳开了炮火,“祁英,你说的你对象能拿到的工人空缺呢?你弟弟可是已经在乡下受了这么久的苦,你倒好, 还能每天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跑出去跟人玩?”
在厨房忙活的大姐祁芬把粥从蜂窝煤炉子上端了下来, 指尖被烫得赶紧捏着耳垂降温, 一边竖着耳朵听客厅里的动静。
祁英撇了撇嘴,脸上带出嘲讽的冷笑,“哈,你们不都已经猜到我是在骗你们的了吗?弟弟是个男人,他吃苦受累是应该的,凭什么就该我去乡下吃这份苦受这份累?要是下乡的是我,怕是你们一天天的在城里过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凝开芳可不是软柿子,可以说祁英这份泼辣刻薄就是从她身上脱的壳,二话不说站起来上去就揪着祁英的头发撕扯着掐了好几把胳膊,“你个不要脸的,凭什么?就凭这下乡名额原本是落在你头上的!”
“当初是你背着我们骗了你弟弟,那时候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肚子里落下来的一块肉,我早把你给扔到火车上了,还真以为我凝开芳那么容易就被你糊弄住了?”
凝开芳虽然脾气大,可对家里人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那时候也是没想到祁英居然能为了不下乡而跟一个男人亲嘴儿故意让人看见,就为了骗他们。
“你个不要脸的小女昌妇,要不是老娘今天看见那个男的跟别的姑娘亲嘴儿上去问清楚了,还真以为你要跟他结婚了!为了不下乡就能跟男人搂搂抱抱亲嘴儿给人看,以后人家给你一分钱你是不是就要让人家钻了你裤裆?”
说到这里凝开芳更是火大,光掐还不够,脾气一上来扯着祁英的胳膊就啪啪左右两边来了两巴掌。
祁英一开始还能反抗挣扎,可她自小就好吃懒做的,为了漂亮还学人家练舞蹈的减什么肥,浑身上下瘦得跟麻杆似的。
她妈可是鞋厂装货的,那一箱子的胶鞋可不轻,成天搬上搬下的,长年累月下来,胳膊上劲儿可不小。
祁芬听见外面打起来了,这才连忙从阳台改造的厨房跑了出来,“妈,你好好说说妹妹就行了,别动手啊!一会儿爸爸回来看见了说不定要怎么难受!”
听话乖巧的大女儿过来拉扯的时候凝开芳就松了劲儿,怕误伤了大女儿。
祁芬眼看着拉开了暴怒的母亲,这才连忙将妹妹护在怀里拉开了距离。
虽然妹妹这回的做法确实叫人心寒,可打也解决不了问题。
祁英简直受够了这个家庭了,爸爸懦弱没能力,妈妈泼辣刻薄偏心眼儿,姐姐也虚伪得很,祁英一把推开了抱着自己的祁芬,抬手捋着被抓乱的头发呵呵冷笑,“少特么在我面前装好人,你要真是好人你就把你的工人缺拿出来啊!你不是说你心疼我心疼祁云吗,结果你还不是占了爸爸那个缺心安理得的去厂子里上班挣钱攒私房钱去了,虚伪!”
凝开芳顿时瞪眼撩袖子又要上来开撕,祁芬也是头疼,要是可以的话,她真宁愿自己把厂子里的缺给弟弟,自己代替弟弟去下乡种地。
可当初爸爸因病早退的时候家里就只有她年龄达标,后来大弟弟又入了伍。
而且爸爸妈妈也都让她去上班,说是成了工人好找对象,以后结了婚有个工作在婆家也能挺得起腰杆子。
做父母的为她考虑了这么多,祁芬这会儿要是再顺着妹妹的话说要把工作让给她,那不是戳了爸妈的肺管子么?
因此不管被祁英用同样的话讽刺了多少回,祁芬也从来没松过口,在她看来就算她要申退腾位置,也是腾给大弟或者小弟,怎么也不可能腾给妹妹。
祁芬有时候也在想,或许妹妹骂她偏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可一边是懂事听话又感情好的两个弟弟,一个是从小只会争抢无论是对她还是对爸妈都只有冷嘲热讽的妹妹,祁芬隐约又觉得这样的偏心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房间里闹闹腾腾,祁英仗着有大姐在前面挡着,隔空跟自己亲妈对呛,家门咔哒一声轻响。
声音算不上大声儿,可嗓门吼得最有气势的凝开芳却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声响,连忙缓了表情抛下跟斗鸡一样的二女儿,到鞋柜那里弯腰拿了双补满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的拖鞋,“老祁回来了?这天儿虽然不冷,可也要小心别着凉了,你那身体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还天天儿的往图书馆跑。”
说着话又从进来的男人手上接过盒饭打开看了看,瞧见里面没动多少的饭菜,凝开芳顿时皱了眉絮絮叨叨的抱怨男人,“中午怎么又没好好吃饭?要是明天你还这样,那我可就要去跟老吴打个招呼不准你进图书馆的大门了!”
戴着眼镜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好笑的点了点头,“是是是,我明天一定记住,今天看书一时入了神就给忘记了,记起来的时候泡饭盒的水都凉了,我怕吃了凉的饭又要不舒服,所以就没吃几口。”
男人说着话,垂头换了拖鞋。
凝开芳一听,顿时又抱怨男人不该吃那几口饭,该是花点钱去外面吃点热乎的才对,“你等着,我去给你舀一碗热粥来,今儿阿芬用炉子熬了粥,这会儿喝正好。”
凝开芳说着话的功夫就风风火火的拿着饭盒去了厨房,之后又听见碗碟碰撞的声响,应该是在拿碗。
祁海茂换好了鞋又重新把鞋柜上的书拿上,抬手顶了顶眼镜,看着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捂脸哭的二闺女叹了口气,“英子,虽然我也就听见一点话,可你哭我也不会就认为是你妈不讲理,你做的那些事实在欠妥当了,你不为家里人考虑好歹也要为自己考虑。”
“你是个聪明又有野心的,你该知道这年月,好名声对女孩儿来说有多重要,刚才我上楼的时候还有人跟我开玩笑,说我家二闺女有本事,前儿才领了个男人回家,今儿又跟另一个男人手拉手红着脸咬耳朵。”
原本还在抽抽搭搭捂脸哭的祁英抽泣声戛然而止,一旁的祁芬也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准备炒菜去了,有时候妹妹做下的事听别人说起都让她觉得脸红。
祁海茂说完了话就不再管二女儿了,这个女儿不止一次的骂他这个当爸的没本事是个窝囊废,只能在家吃软饭被婆娘养,这些话祁海茂多听两次就彻底冷了心。
祁海茂看着儒雅软和,实际上不被他放在心里的人哪怕跳起脚来指着他鼻子骂也半点伤不到他心里去,如今祁海茂只把祁英当做自己的责任,等她自己折腾得把自己嫁出去了他就再也不管了。
很多人都觉得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做事伤了父母家人的心也是无心之举,可祁海茂却不认为。
祁英好歹已经十九了,可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孩儿了。
祁海茂回房间放了借回来准备好好研读的书,出来之后就脸上带笑的去了厨房,凝开芳见他进来了连忙嚷嚷着要赶他出去,“这油烟大得很,晚上你又要咳嗽了,对了,你儿子买的那件背心我把褶子给压好了,今儿晚上你洗了澡就能穿上睡觉了。”
“我可不敢穿,穿了你还不得羡慕嫉妒得要来给我撕烂咯?等儿子下回给你也寄了东西咱们再一起用吧,阿云信上不是说了准备写文章挣钱么?”
祁海茂拐着话题把凝开芳给哄着忘了轰他出厨房,凝开芳果然被哄住了,笑斥这当爸的还惦记起儿子那还没影儿的钱。
三人在厨房里说说笑笑,伴随着叮叮嘭噹的一起忙活晚饭,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祁英觉得难堪极了,心里又一次迫切的希望尽快离开这个连空气都叫她恶心的家。
怀城老家那边如何,蜀地茳那市李家镇水月村这边的祁云可不知道,等寄了稿子以及给大哥的信出去之后,祁云趁着一只胳膊还能动,背上背篓跟着吊着胳膊也要去山上掏蜂窝的唐三儿他们上了山。
周国安虽然俩手都不能用,可他还能跟着吼一吼给兄弟们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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