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人家还下了狠话,若非招见,不想见到墨九。
“这些人啊,就是不懂享受人生。”
墨九本来不喜问安,只把东西丢给大夫人,就回到了南山院。
这样无聊的日子,墨九闲得生霉。
一天一天过去,她除了照镜子诅咒萧六郎,什么也干不了,偶尔想想东寂的“菊花台”,想念他温柔多情的脸,温暖干躁的手指……但也只能想想。毕竟击西的警告还在耳边,为了这张脸,她不敢冒险。
这样又过几日,已是九月下旬。
墨九的南山院,吃食每日翻着花样,她晓得是萧六郎的交代,可他始终不曾亲自来见她,也不再说起她脸上的“醉红颜”到底还要多久才有消退,整天照镜子,墨九不由浮躁了……算算,还有一个多月,真崩溃。
如此想来想去,她热情似火地给萧六郎写了一封信,让墨灵儿想法子塞入了枢密使府去。
“六郎,近日天色渐冷,你祖宗不幸患上抑郁症,想等六郎一聚,却久候未至,简直欲仙欲死……可否劳烦六郎烧些纸钱、吃食、还有醉红颜的解药来?”
信去了,没有回音。
墨九损了他,原也不抱希望,可第二日,却有人来叩门。蓝姑姑开门看去,不见人影,只有一张短短的信笺夹在门缝里,上面有着萧乾的亲笔回复。
“好好呆着,养膘。”
墨九无奈养着膘,没有等来萧六郎,却等来了宋妍。
楚州别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宋妍。
这个曾经张牙舞爪的小郡主,那日在楚州萧府错伤了温静姝,那活生生的一刀捅的不仅是温静姝的身子,似乎也把这货给捅怕了。
养尊处优的女孩子,十五六岁的年纪,毕竟没有干过真正太坏的事,这些日子,因了那事,宋妍知晓萧家搬到临安了,也没好意思过来窜门露面,便是捅了人,有些抹不开面。
墨九不知哪股妖风把她刮来的。
而且,一刮,就准确地刮到了南山院。
“来得好,我正闲着哩。”墨九满心欢喜地唤她入内,二缺的样子让蓝姑姑三个人很为她发愁。怎会不过短短时日,她就忘了当初宋妍是怎样对她的?那一把捅向温静姝胸口的匕首,原本可是捅她的呀。
宋妍也意外她的热情,微微一愣,这位小郡主东张西望着屋子,见鬼似的盯住墨九,“你撞邪了?”
墨九掐了掐太阳穴,斜睨她一眼,“我这种神仙体质的人,是不屑记恨你们这些凡人的。你这个小姑娘呐,就是想得太多。来来来,坐下再说。”
又一次被她热情地请入屋里,上了茶水,还上了温热好吃的梅子汤,宋妍有些拿捏不准墨九的心思了,眉头都皱紧了,“小寡妇,你疯了?”
墨九一怔,“你才晓得我是疯的?”
宋妍:“……”
墨九上下打量她,眼风不轻不重地一扫,“别这么矫情了,人来了就是客。其实我嘛,挺喜欢你的……就是不晓得,你跑来找我,有没有带点什么礼物?”
宋妍脸色变青,“你想要什么?”
漫不经心一叹,墨九提醒她:“宫中美食什么的,你都不带,怎么好意思来看我?不是我说你,你这为人的礼节上很有问题。如此不坦诚,没诚意,让人怎么与你交朋友嘛。下次别忘了啊。”
劈头盖脸受她一顿教训,让宋妍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慢慢的,她被墨九说得有些抓狂,不由怒而捶桌,“小寡妇,你到底晓不晓事?我是来找你麻烦的!不是叙旧的。”
“晓得啊!”墨九喝一口温热的梅子汤,舒服地叹口气,笑眯眯道:“其实不用你找麻烦,我只要看见你,就觉得很麻烦了。”
宋妍暗吐一口恶气,觉得这疯子不可理喻,又重申一遍,“小寡妇,我很讨厌你,你到底知不知道?”
墨九点头:“当然,不讨厌我,你怎会来?”
宋妍快气疯了,“我讨厌你,你却不怕我?”
墨九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红彤彤的脸上有几分坦然,有几分担忧,“你脑子没问题嘛?你讨厌我,该你怕我才对呀?而且我估计,你在看见我的脸时,什么气都消了,对不对?”
宋妍一愣,有被她说中的难堪。
这是事实,她讨厌墨九,可墨九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她是见过的,如今一见变成这般,她真的半丝气都提不起来……甚至有些可怜她。
墨九却不觉得可怜,笑道:“我们之间有多大点事?不就是为了男人嘛。再说,你从小就喜欢萧六郎,想要嫁她,心里有气,我是可以理解的。可小郡主啊,你如今的对手不是我,而是你那个玉嘉皇姊才对,会不会找错发火的对象了?”
宋妍的父亲贤王与玉嘉公主的父亲(当今皇帝)是亲兄弟。贤王是老小,娶的王妃是萧家的女儿。贤王一直是个赋闲亲王,每天醉心诗酒,在朝中不结党,也无仇敌,今上对这个弟弟多有照顾,连带对她的女儿紫妍郡主宋妍,也视若亲生。
可从萧六郎的婚事上看,亲生二字,还是差了很远。宋妍心悦萧乾之事,举朝上下几乎无人不知,她打小就盼着皇帝伯伯能为她指婚萧家,曾经一度也以为萧乾早晚会是她的……没有想到,如今却便宜了皇姊。
她有苦难言,不料被墨九一言说穿。
看着她,宋妍突然有点同病相怜的错觉。
“小寡妇,你也在难过,对不对?”
她问墨九,墨九却有些迷茫。
“我有什么难过的?”
宋妍想她智商低,不由又耐心地解释一句,“我大表哥娶了你,可他生着病,照顾不了你,也与你做不成真正的夫妻。我不信,你会对他死心塌地……反是我六表哥,一表人才,南荣女儿莫不为他倾心,他对你又那样好,你未必不曾动心?他如今要娶我皇姊了,你不难过吗?”
墨九考虑一下,认真点头,“难过。”
宋妍眸中刚露惊喜,就听她又道:“就怕这孩子娶了媳妇儿忘了祖宗,往后不孝顺我。”
宋妍:“……”
把个小郡主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墨九却很淡然,她把梅子汤往宋妍面前递了递,“趁着热的,赶紧吃。这东西,就得吃个爽口。”
宋妍眼睛睁大,一副要昏迷过去的样子。墨九扫一眼她,又摇头,“放心吧,我平生阅男无数,对萧六郎也不可能看走眼。他是不会喜欢你那个强势霸道的玉嘉皇姊的,至于你嘛……若是肯好好孝顺我,隔三差五的带点宫廷玉酿来,我或可教你几招,让他喜欢上你也有可能?”
为了吃,她毫不犹豫把萧六郎卖了。
宋妍先是一喜,尔后又是一惊,“你所言当真?”
墨九点头,“当真啊。对付萧六郎,我有的是法子……只要你带的东西够好,就不要发愁了。”
宋妍瞟她的目光有点小心翼翼,还回头左右看了看,方才凑近脑袋,压低嗓子问,“我是说你阅男无数,果然是真?”
问起这个,宋妍先红了脸。墨九一愣,看着她,突然发现这个嚣张跋扈的小郡主,也不过只是个小丫头而已。
无奈一叹,她笑,“那是自然。”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走路?上辈子她活到二十几岁,能没有见过光屁屁的男子么?资讯发达的时代,想看什么都不难。
可宋妍对她,却多了同情。
“墨九,你好可怜。”
墨九横眼瞪她,“我何来可怜?”
宋妍唏嘘道:“原本就是寡妇了,嫁了几个男人,受了恁多委屈,结果……这一嫁,看上去风光,可我大表哥卧床不起,你生得这么……”想说她好看,但宋妍看见她红色的脸,又不忍打击她,把话咽了下去,“你这么好,却落得这样命运,真是不易。”
墨九含笑点头,难得辩解。
身为皇族中人,会生出这般感叹,这小郡主也不容易。如此一来,对这个姑娘,墨九确实没了往日的仇怨。可她没想到,宋妍却突地又吐出一句重,“小寡妇,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吧?”
墨九“噗”一声,吐了一桌的梅子汤。
“……我怕是高攀不起。”
“我准你高攀。”宋妍认真起来,特别认真,“我认为,你现在够资格做我金兰姐妹了……我以前早就听说过,你会做大鸟在天上飞,还会做好多吃的,又生得那样美,六表弟也心悦于你,所以我才嫉妒你,才那样不待见你,如今你的脸都毁了……那些烦恼就都不存在了。”
墨九摸摸自己的脸,“那我不是得感谢这张毁了的脸?”
宋妍一愣,“真毁了啊?”
墨九摇头,“说不定哪天又好了。”
宋妍默了默,“那等真毁了我们再结拜吧,若不然那天你脸好了,我怕我会忍不住嫉妒,在上面划上几刀。”
这回换墨九无语:“……这也太直白了。”
宋妍挑了挑眉梢,不以为意,“你那张脸若真的毁了,确实有点可惜。不说别的,就凭那容色,如果你生成皇室公主,什么好处也轮不到玉嘉了。”
墨九再次摇头,“傻孩子!我若生在皇室……那玉嘉公主根本就没法从她娘肚皮里爬出来。”
宋妍眼一瞪,重重捶桌,哈哈大笑。
“小寡妇,就凭这话,我一定要与你义结金兰。”
墨九道:“那你先回去求神拜佛,等我毁容罢。”
说罢她唤了蓝姑姑进来,让她把宋妍撵出去了。宋妍那货喊了几句,就无奈离开,去找宋骜了。
今儿她是随了宋骜来萧府的,宋骜与萧乾在一处叙话,嫌她碍事,就把她撵出来了,她无聊之极,这才想找小寡妇的不痛快。
没有想到,义结金兰不成,又被墨九撵走。
——
墨九原以为宋妍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想到不过三日,这事就有了后续,而且还闹得很大。
宋妍原本与玉嘉公主关系尚可,而且墨九觉得,她除了脑子少生了点,一切都好,当时她提醒宋妍那一句,也是人人都看得明白的东西,根本不想,宋妍这货回去,就与玉嘉公主闹上了。
宋妍有些功夫底子,半夜里,她偷偷潜入宫中,在玉嘉公主的卧室放了一把火,火烧得很大,她干得也非常痛快,听说玉嘉公主的裙子都被烧掉了半裾,吓得魂飞魄散。
从此姐妹之情,也算玩完了。
不过,这个皇室姐妹为抢萧六郎放火烧宫的事,一度成为了临安城的热点话题,自然,也惊动了皇帝与贤王。
这两人明面上是君臣,可却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换到平常人家,两个人的女儿为抢一个男人打仗,做父亲的也头痛。
但毕竟宋妍放火在先,她是郡主,玉嘉是公主,皇帝的亲生女儿……论起君臣,论起亲疏,贤王总是输了一头。当日,他跪伏在殿前,痛斥自己教女不严,抢着要替宋妍受过,期间又论及过世的父母双亲,皇帝叹了又叹,到底没闹出大事,也不好过多责备,只勒令宋妍在府中反省作罢。
皇室女儿为萧六郎同室操戈的事,原本与墨九没什么干系。可也不晓得为什么,宋妍是从她这里回去才发疯的,而且她的身世,还有她与谢丙生、萧乾、尚雅、墨妄等人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甚至还常被“神仙”请去喝茶的事儿,就一点一点传入了皇帝的耳朵。
“这个墨氏不简单呐。”
皇帝在宫里这样评论了一句,消息不胫而走,墨氏的传奇就奇怪的被人传扬开了。要知道,自古被帝王称讼并非什么好事,多少热乎乎的眼刀子都会平白冲她来。
好在墨九心宽。
成天吃吃睡睡,在南山院养膘。
这几日,她抽空间墨灵儿请来墨妄,与他见了几回,也看见了墨妄受她之托做好的洛阳铲和防毒面具。两个人在这件事上,有共同的话题,谈了一些不足之处,又谈及了改进,然后,墨九不知哪股筋抽了,想起了武侠小说里的“暴雨梨花针”——她说自己危险,需要神器护体。
小说里吹得很悬。
但墨九觉得这东西并非不可行。借助机械运转之力,完成小范围的攻击是完全可以办至的。于是,为了研究暴雨梨花针的可行性,她顾不得脸红脖子红,常让墨妄三更半夜偷偷来南山院“私会”,谈八卦墓,谈暴雨梨花针,生活添了乐子,根本就没时间想那些繁杂俗事。
对此,墨妄感叹,“你还真了不起。”
“别夸我,我会骄傲。”墨九眼角一瞟,认真看着墨妄做出的暴雨梨花针稚形,对准一扇门比划一下,突地又问:“你说千字引中,真有武器图谱吗?”
墨妄眼一眯,不置可否。
瞥他一眼,墨九把“暴雨梨花针收”稚形收回,在掌心轻轻敲击着,“我好奇那些制作方法,对武器本身其实不感兴趣……师兄,我若说见过比那先进百倍千倍的武器,你可信?”
这个事墨妄真没法信。
在床弩都没有的冷兵器时代,能够比千字引所载,墨家祖上几代人研制的武器先进千倍百倍的东西如果真存于世……这个世代,早就不太平了。
墨九漫不经心打量他,晓得他不信,也不多解释,只笑道:“但愿千字引不会让我失望……若不然,我这人生岂非寂寞如雪?”
想到她在萧家的日子,墨妄一叹,似乎欲言又止,“你本是墨家钜子,此处……你若想抽身,我可带你回神农山。”
最近为何人人都想带她离开?墨九懒洋洋瞄他,“墨家钜子一出,千字引就有了希望……所以,墨家钜子,如今是个香饽饽对不对?”
墨妄眉一皱,“算是。”
“所以啊,我还是做平常人好。”墨九低头,嘲弄地笑,“人欲无穷,当人不再是人……那真真儿可怕哩。这钜子,谁乐意谁干去。”
她说话向来简单直接。
可每一个字,却都是道理,还有一种残酷的冷静。冷静得似乎她早已看透了世人为名为利的狰狞……她本身却只有最低等的要求——吃。
“大智若愚,便是你了。”
墨九始终觉得,不是她有智慧,而是这世上看不穿的人太多。要求太多,所以过得太累。如此一想,她便日行一善,从萧府做起,改良这些人不健康的思想——每天她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玩耍,轮番骚扰萧府里的上下,尤其对老夫人“孝顺”非常。
如此没几天,不仅老夫人病重了。
大夫人与二夫人、三夫人都称病“卧床不起”,再也不敢胡乱收她的东西——就怕一不小心跳出一只蟑螂或老鼠,坏了一天的好心情。
这样一晃,九月过去了。
十月风凉,萧府也清净了不少。
墨九这些日子没见萧六郎,也没去找东寂,她在静静等待“醉红颜”的颜色散去,再美美出现在东寂的面前,与他来个以食会友,顺便收了那套宅子,让沈加载把她娘给弄到临安来。
可这些事儿还没有来得及办,十月的第一天,旁的俗事就找上她了。
楚州水患得治,天下太平,皇帝于宫中设宴,犒劳臣子,还大宴内外命妇。南荣朝廷有银子,宫宴规格向来极高,但这回意外的是,请的萧家人尤其多。有人猜测,在这次宫宴,陛下有可能为玉嘉公主指婚。
墨九不关心这个,只是没想到,皇帝不仅邀请了老夫人与国公夫人,居然还特地让她们携她这个徒有虚名的“大少夫人”一道赴宴。
“这是欺我没有夫君撑腰啊。”墨九感慨。
“姑娘,这可怎么办?”蓝姑姑看着她红得醉人的脸,泪流满面,“你这般容色,去那宫宴之上,不是被人笑话吗?我们找萧使君想想法子……”
墨九瞪她一眼,拿来铜镜。
镜子里的女子,精致的五官,因了那过度泛红的肤色,无半分质感,除了一双眸子还算灵动美丽,几乎找不出半分优点。
她满意地笑了,“白吃白喝的事,我怎能不去?”
蓝姑姑怒其不争,“你这性子,若惊了圣驾,或惹出旁的祸事,便是神仙来了,都救不得你了。”
墨九瞄她一眼,“出息,惊了圣驾又如何,那也是皇帝主动让我去惊的。你再这样胆小,出去莫说认识我。”
蓝姑姑捂脸,突然有些怀疑以前那个墨九儿了,“姑娘,你确定你还是以前的自己吗?”
“不是。”
“那你是……?”
“你不晓得这天上有神仙吗?”
“……”
“我其实是王母娘娘的女儿,下凡受劫的。”
“……”
“不过偷吃一个蟠桃而已。”
“……是不是等你一统江湖之日,就升天了?”
“不。我若天天有梨觞喝,天天都能升天。”
墨九与蓝姑姑严肃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出了院落,院外的冷风之中,一个身着黑衣锦缎袍子,身披一袭银红披风的男子停在落叶之上,眼眯微阖着,没有动弹。
薛昉看着他,“使君,我去叫门。”
“不必。”萧乾的脚,慢慢挪动,从他原本的方向挪向了另外一个院门——那里是萧大郎的居处。
他声音低沉带笑,“走吧。”
“哦。”
于是,薛昉换了一个石阶去叩门。
墨九的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那个偷吃蟠桃的段子,被她改了无数个版本流传,她似乎也从来不腻,剧情一天翻一个花样。可萧乾听着,一张谪仙般俊美的脸上,却隐隐有一丝笑意。
那是薛昉很少在他脸上见到的。
似乎只有在墨九这儿,他家使君才会怒、会笑、会抓狂,会恼怒……更诡异的是,不过因为墨九说他其实适合穿黑色的袍子,枢密使府里其他颜色的衣裳就统统被他打入了冷宫。
薛昉入了萧大郎的院子,等萧乾入屋去了,站在院子里守着,不由感叹,“大少夫人要去官家的宫宴,这次完了。”
背后,击西钻了出来,兰花指翘得高高,也紧张不已,“薛郎说得好有道理,击西也有些怕怕哩。”
“阿弥陀佛!”闯北也钻了出来:“蠢货,你没看主上都笑了?”
击西奇怪道:“主上笑了又如何?”
闯北摇了摇头,斜歪歪看他,“你慧根不足,老衲实在难以渡化你——还是回去洗干净臀儿,慢慢省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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