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欢是个好的,一是中规守矩,可同样也是个苦命人,即便现在的阿欢的身体健康,可江若宁却听回春堂的唐娘子说过:阿欢姑娘身子坏了,此生都不能做母亲。
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郎中判定:阿欢不育。
阿欢原有那等不堪的过往,又有残破的身子,一生幸福难觅。
这,便是这个世道。
江若宁走出房门,手里拿着一茶壶,望着天上的明月,“明月当歌,人生几何,古人诚不欺我。”她饮了几口果子饮,没想到京城还这东西,这是她今儿午后让阿欢去买了一坛子,“明月几日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下宫厥今昔日何年……”
她一手拿壶,蹦蹦跳跳,像跳舞,又像醉了,“我悲,无人问;我喜,与人分享。江若宁,你真穷,在这世上,你除了银子什么也没有。这个天下,这个世道……真tmd丑恶!太丑恶了!那些抛弃亲生儿女的都该下大狱。
那些大宅门藏着太多的尔虞我诈!
讨厌!讨厌极了!
什么破《大燕律法》漏洞百出,那就是制约百姓,纵容权贵的,有失公平、有失公道!
什么是盛世?一个只有经济繁荣,却没有文化、道德的世道,称什么盛世?
盛世的饥饿呀!全都是表象,跟他妈的权贵门阀一样,全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扫兴!真是扫兴!
好饿啊!书都被看完了,也没瞧到几本好的。
那些名传千古的诗人呢?词人呢?啊,怎么都没有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好郁闷啊。诗人、词人都去哪儿了?怎么就没有营养的东西啊。
还要本姑娘在这里吟,让我想想,我想想……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空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愤世嫉俗,如她此刻。
江若宁此刻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嘴里骂骂咧咧,那果子酒怪好喝的,似乎没喝多少,怎么就如此热血沸腾了。
阿欢从屋里出来。一看江若宁坐在地上。“师姐,你喝了果子饮,怎么就醉了。”
“我没醉!你师姐的酒量好着呢。别拉我。我烦,我要跳舞,我想唱歌。阿欢,江若宁好可怜。好可怜啊……
她四五岁时……咯……就知道她不是河家的孩子,她是被家族抛弃的孩子。阿欢、师妹。你知不知道,当姥姥给她长命锁时,她真的好开心,以为那是娘亲还想着她。可原来,那是打赏下人的东西;姥姥用京城捎来的旧裳做衣服,她以为那是娘亲穿过的。幻想着那是娘亲的抱抱,可原来。那是下人穿过的旧裳……
好可笑!好可笑!
她那么渴望一份真情,可最后,真相却是那样的残忍。
她最后的愿望,最后愿望竟然是: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我为他们做了两件事,牺牲自己的名节,保住他们的声誉,清偿他们的生育之恩。
我不欠谁了!
我谁也不欠了。
为什么心里空荡荡的,打赏下人的首饰,我一个不要,他们给我的银钱,我一文不花……阿欢,为什么我心里还是难受。
人间真情,抵不过算命先生一句话么?”
阿欢听她说话,心里一直揪痛,“师姐,你别再说了,如果你难受,你就哭吧。我知道,你今天这么做,其实心里最苦的还是你。”
“阿欢,你不懂……你不懂……天下所有痛苦的人,各有各的苦,而天下所有幸福的却总是相同。阿欢,当年我收留你,其实是因为你与我都是孤女。”
“师姐,我不苦,我有你疼我,最苦的是师姐。有亲生爹娘却不能认,非但不能认,他们还要杀你;从小到大,他们不管你;你长大了,又来利用你、伤害你……师姐,你别再喝了,别再喝了。”
“阿欢,我不是宋清尘的影子,不是她的替身,我不是她,我是江若宁,我是江若宁……前世今生,下下辈子,我都是江若宁。”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唱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看是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而我却是这等的悲哀……”
“师姐,乖,听话,回去睡觉了,你喝醉了,不要再唱歌了,会把大家都吵醒了。”
她在院子旋转着,四分醉,六分醒,嘴里唱着歌,一首又一首,居然不重样。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阿欢累了个半死,也没将江若宁扯回屋里。
“师妹,这词好吧,好不好?”
“师姐,你能小声些就更好了。”
“咦,这怎么能小声呢,吟诗诵词最是一桩风雅事,就得有气氛,你师姐我今天诗性大发。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江若宁仰头望月,“师妹,你怎么跑天上去了,眼睛瞪可真大,另一只眼睛去哪儿了?”
阿欢立即跳了起来,“早知道,我就不给你买果子饮了。你是不是把一坛都喝光了?”
“没有,我就饮了一壶,就一壶。”
“你还骗我,那坛子都空了。”
“你傻呀,我装这铜壶里,只装这壶,那就永远是一壶。”
阿欢看着江若宁,气恼地问道:“你到底醉没醉?”
“没醉,你看我脸不红,心不跳,吐词听(清)楚,没醉!乖师妹,要不你再给我买一坛果子饮,这怪好喝的。”
“不买,你喝一坛就醉了,要再买一坛,还指不定醉成什么样。”
“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乖,再给我买一坛。”
“不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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