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就爬进了冰柜,躺进了我母亲怀里,睡了一夜。”
秋风呼啸,树上残叶被吹的刷刷作响,似是悲鸣,又似是咆哮。
林真心虽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可如今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他。
路灯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无限拉长,说不出的鬼气。
“第二日一早,是值班的老头儿发现的我,我害的他差点心脏病发,好在在那儿工作的人都不信鬼神,等到厉夫人带着人来时,那副活见鬼的表情,真精彩!”
“并且,有人还顺道通知了媒体……”
“别说了!”林真心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不让他说,他就不说了,厉衍南安静下来,一双眼睛幽幽看她。
路灯下,厉衍南那双眼睛,给人说不出的压抑。
后来的事,厉衍南不说,聪明如林真心又怎么会猜不到?
寻常人家碰到这样的事,怎么会不忌讳?
尤其是厉衍南母亲的死……
算起来对厉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厉莺莺巴不得快一点将这件事儿引起的影响降到最低。
厉衍南的举动,往小了说,不过就是爱母之深,不舍分离。
往大了说,却足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
偏偏这事儿还被媒体知道了,为了满足寻常人的猎奇心理,恨不得将这事儿挖到根儿上。
厉莺莺能找来精神科医生就不难想象了。
毕竟一个神经病不管做什么事,都可以简单的合理化,更何况……
这种能够死了都还给仇人抹黑的事儿,厉莺莺何乐而不为呢?
顺便还能够帮她挽回下形象。
看,我多大度,就算这孩子是个疯的,她也带回家养了。
林真心越想越觉得这豪门里的勾心斗角叫人心寒。
不知是不是风太大的缘故,她在发抖。
“冷吗?”厉衍南声音在耳边响起,林真心点点头,身上冷,心也冷。
“那就来我怀里。”他笑了笑,将刚才满身的阴霾敛去,又恢复成往日里的模样。
林真心只来得及听到这句,下一刻却被拥入温暖怀中,冷冽的松柏味窜入呼吸。
是她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厉衍南将大衣敞开,借着打开的两扇将林真心搂在怀里。
渐寒的天气里,他怀里其实不见得有多么暖和,可林真心却真的停止了发抖。
“暖和吗?”林真心身子骨很软,搂在怀里,也说不清到底是谁热了谁。
“我们回家吧。”许久,林真心闷闷的声音传来。
“好,回家。”回属于他们两人的家,厉衍南心想,却舍不得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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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蜜雅很不高兴。
也没敲门,直接闯到哥哥厉成泽房间里。
厉成泽在桌前不知看什么,见她进来,砰的一声将抽屉关上,眉头紧锁看着厉蜜雅。
“哥!你必须帮我!”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你要我怎么帮你?”厉成泽没好气的说。
“我不管!我喜欢年哥哥,你就要帮我!”厉蜜雅从小全家人都宠着,性格骄纵。
“你以为地球围着你转呢?”听她那么说,厉成泽直接气笑了。
“就围了我转了,怎么着!”厉蜜雅一扬脖子,表情骄傲。
“还有哥,你不会真要娶那个荼好好吧?”眼睛一转想起另外件事来,嘴撇了撇。
“她也惹你了?”厉成泽忍不住头疼。
“你看她今天晚上唯唯诺诺替我跟野种道歉的样儿,看的我气不打一处来!”
厉蜜雅想起毁了的爱车,忍不住心疼。
她本意只是想要去吓唬吓唬那个女人,谁让她上次对自己出言不逊!
没想到野种开车突然冲出来,还划坏了她的爱车,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
再加上那个荼好好和软柿子似的,竟然还去道歉,厉蜜雅只觉得没有面子!
“这话你今天在我面前说也就算了,别往妈跟前凑听到没!”
厉成泽难得板起脸来,厉蜜雅低头小声嘟囔两句,看样子是还不甘心。
她是厉家的小公主,从小养尊处优,自然不愿意吃闷亏!
“你记住,厉家和荼家如果联姻,那算是强强联手,只会对两家有好处没坏处。荼好好性子单纯,好拿捏,就算以后嫁进来成了你大嫂,也只有你这个做小姑子的欺负她的份儿!”
厉蜜雅听哥哥这么一说,脸色终于好看了点。
其实荼阿姨挺好的,就是那个荼好好,老是帮里不帮亲的态度,真惹人烦。
好像全天下就她那么一朵白莲花似的,扫兴!
“那你不等暖心姐回来啦?”厉蜜雅说完厉成泽就冷了眼。
“暖心姐也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上那个野种……”
“闭嘴!”厉蜜雅被大哥一呵斥,吓得一哆嗦,当即眼泪汪汪的。
厉成泽表情阴沉如冰,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
“你也不怕让妈听见……”
在厉家,那个野种的存在,是个不能被提起的禁忌。
他缓了缓,沉声警告。
“你也收敛点你的大小姐脾气,也不想想今天晚上那一幕被年哥看到他会有什么感想!哪里有女孩子家疯疯癫癫成这样的!”
要真出事了怎么办!
“知道了。”厉蜜雅扁着嘴,有点委屈。
都怪那个野种和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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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林真心回到房间。
第一眼就看到背对门口坐在阳台沙发上的男人。
厉衍南先洗的澡,此时头发还没干,不知在专注什么,林真心绕过去才看清。
他戴着耳机,是在听什么。
阳台的灯没开,厉衍南没戴眼镜,闭着眼睛听的很认真,影影绰绰的光,将他环绕。
林真心擦头发的动作停了,看着他。
也不知看了多久,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在他耳上取了个耳机给自己戴上。
不过听了一小会儿,林真心愣了下。
厉衍南竟然是在听她的节目?
“你……”这种感觉好奇怪,让林真心有些不太好意思。
“我一直是你的忠实听众。”厉衍南从林真心那接过毛巾,盖在她头上来回帮她擦着。
阳台是全封闭的,空调开着温度也不会冷,但他还是怕她会感冒。
“我才不信。”林真心只当他是在说好话糊弄她,厉衍南闻言也没解释。
他没有告诉她,刚才他说的那句并不是糊弄她的,他的确是她的忠实听众。
“没想到,这里夜景真好。”不经意往外一看,林真心由衷感慨。
每天她回来都要夜里两点多,洗洗就睡了,自然不曾放松下来看看外面的景色。
厉衍南没说话,现如今他们住的这栋,是楼王中的楼王,风景自然也是最好的。
“以前……我是说我们两个还不认识的时候,你每天都是怎么过的?”
真的很好奇。
在一起这么久了,林真心能够瞧出来,他的生活很规律,规律到……有些无生趣。
没有朋友,没有同事,也没有……家人……
行事素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上班,吃饭,睡觉。”厉衍南回答。
果然,三点一线,了无生趣。
“那你呢?”厉衍南反过来问她。
“上班,吃饭,睡觉。”本以为能比他好点,没想到,自己说完,顿觉一样的没意思。
“对了,我偶尔还会兼职!”
像是觉得自己赢了,林真心笑起来,眼睛完成月牙。
“兼职?”厉衍南眉峰一挑。
“嗯,兼职,因为我要快一点攒够钱。”
说这话时,林真心眼睛很亮,厉衍南沉默片刻,开口。
“你缺钱吗?我工资卡在你那……”
“也不是,其实……”林真心似乎想解释,不过一时间也有点不知从何说起。
只见她转身进房翻了下,随后手里拿着什么回来了。
是一张老旧的汇款单,边角都起卷泛黄了。
厉衍南没说话,目光落在那张汇款单上,深邃而悠远。
“汇款单?”
时代在变迁,现如今更多的是趋向于网上汇款与转账,汇款单这种东西,真的很少见了。
“嗯!”林真心点点头,很爱惜的将边角抚平。
“我人生最困难的时候,一度觉得自己熬不下去了。”
回想起从前,林真心难得面露苦涩。
“好在有好心人帮我,虽然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恩情我记着,所以……我一直都在攒钱,想要等到有一天这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能没有任何亏欠的说声谢谢。”
她曾经将这事告诉过柠檬,柠檬异想天开的说,对方一定是暗恋她!
林真心只当是笑话来听,暗恋她?
她只觉得柠檬深受那些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毒害。
“或许他匿名就是不想要让你还。”厉衍南说。
“那也不行,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欠了恩我当牛做马的还,欠了钱,我理当也要还。我妈说过,做人,最重要的是干干净净,最最不能的,就是亏欠别人!”
说话间,林真心表情从未这样认真过。
“如果这人是女的还好,如果是男的,如果有天他出现,如果他说……只有你嫁给他才能偿还这份恩情,你也愿意?”
厉衍南的脸浸在暗影当中,此时竟有些厉色。
林真心这才感觉到,他情绪上的波动,这是……吃味了?
“你说了这么多如果,那我也来如果一下好了。如果这个人是男的……如果这个人长得很帅……如果他很有钱……如果……”
林真心的‘如果’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被厉衍南猛地压在沙发上。
他呼吸很沉,双目如同玄铁,直勾勾盯着她。
“就算有这么多如果,我也只是你的老婆。”
林真心知道再逗他他就真的要生气了,赶忙敛了开玩笑的心思。
“谁也抢不走?”他被寒霜笼罩的五官终于有所松动,只是半天后还是问了这句。
此时,林真心是真的有些后悔开这玩笑了。
“嗯,谁也抢不走!”这样被他压制着的姿势,脖子实在难受的很。
“就算对方再有钱,长得再好看,就算对我有再多的恩情,我已经有衍南了,别的……”
林真心大胆看他。
“都入不了我的眼!”
厉衍南半天没动,维持这姿势,只是很快又别开了脸,不去看她。
即便如此,林真心分明看到他耳根的红,正逐渐蔓延。
“再压着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林真心干咳两声,借这动作掩饰尴尬。
不过说到这句,她突然想起,每天都会被他藤蔓似的缠抱至醒的事。
“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都会缠着我?”
林真心说这话时,厉衍南伸手将她拽进怀里,白色的耳机线都被两人弄缠到一块儿。
话说出口,怎么听着有点旖旎的滋味?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每晚都要抱着我睡,太紧了,我……”
林真心越说嘴越笨,反倒还闹了个大红脸,最后索性不开口了,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他。
“我知道。”厉衍南不紧不慢的将缠到一块的耳机线解开,他的每样东西都摆弄的井井有条。
“这些年……”他犹豫了下,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
“嗯?”
“总是睡不暖。”
听到这话,林真心一下子就愣了,随后心口跟着鼻酸涩起来,甚至有抑制不住的感觉。
“总觉得还像是在冰柜里。”厉衍南淡漠的笑了笑。
其实,这更应该称得上是种心理疾病,厉衍南知道,所以才对着林真心那么难以启齿。
“以后你若是觉得难受了,就把我给推醒,不碍事。”
最后一句,林真心当没听到。
因着没抬头,自然也没瞧见,厉衍南眼底划过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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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林真心照旧是被藤蔓一样缠绕的怀抱热醒的。
入深秋后,屋内夜里都会开着空调,时间久了就会干热,再加上厉衍南的怀抱……
也难怪每天夜里,她都会醒。
——以后你若是觉得难受了,就把我给推醒,不碍事。
林真心原本迷迷糊糊想要推他的手停住了。
惺忪睡眼渐渐清明起来。
黑暗里,厉衍南的轮廓清晰,就连呼吸的声音都那么好听。
——这些年……
——总是睡不暖……
——总觉得还像是在冰柜里……
怎么舍得推醒他?
林真心在心里叹了口气,妥协似的反手将他搂住,闭上眼睛重新睡了过去。
她并不知道,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个原本应该熟睡的男人,在黑暗中……
忍不住露出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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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柠檬给林真心打电话,是一个礼拜后的事。
自从那天夜里,她就像消失了一样,林真心给她打过几个电话,手机都是处于关机状态。
赶到约定好的咖啡馆,林真心一眼就瞧见靠窗坐着的姚柠檬。
她瘦了。
短短一个礼拜,她瘦的已经有些脱了相。
“柠檬。”林真心坐下时,一杯鲜榨果汁端上来,看样子是姚柠檬早点好的。
“真心,你信命吗?”
林真心记忆里的姚柠檬,永远都是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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