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肃穆庄严的沧海楼前,道境悠长的昆仑山中,忽然就响起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一个酒嗝。
恍如天上雷鸣,风云汇聚,震得半个山头的草木齐刷刷低头,一众昭阳峰修士尽皆侧目。
温泉环绕的峰顶首座居处,怀远真人摩挲着茶杯的手指忽然顿住,他忍不住起身,惊道:“列炎冲天,风摇云动,赤脚这个惫懒的老家伙,只怕是离突破不远了!”他轻轻一叹,怅然若失。
“我们这一辈中,赤脚师兄花费在修炼上的心思最少,论起修行进境却属他最快。”花木掩映的小路上渐渐走近一个人,她手上握着一把小巧的折弓,神情间微露怀念之色。
“夫人。”怀远真人从石桌旁站起,走到邵雨身边,握住她的手。
邵雨将小弓递到他手上,问:“你看,弓名裂天,是我在珍奇轩寻了好久才寻到的,便将这异宝送与顾砚可好?”
怀远真人接过这名字威风的裂天弓,也不细看便自收好,微微笑道:“有劳夫人了,夫人所选,定然是好的。”
异宝这种东西,通常都是长辈赠与修为低微的晚辈防身所用,虽然威力小,其好处却是可以自动积蓄灵力,不管是谁只要滴血认主都能轻松使用。
“师兄你既然这般关心顾砚,却为何不肯亲自好生教导他?”邵雨目光流转,微嗔,“你叫我平常待这孩子不可太过亲近,却害得我遭来*师妹好大的怨怼。她还以为是我心胸狭窄,容不下这个孩子呢。”
说话之间。邵雨着意观察怀远神色。
见他神情如常,并未因为*的名字而有分毫改变,才稍稍放落心思。
“我不是不肯教,只是不敢教。”怀远真人苦笑,“顾砚四系灵骨,怎么教都是废的。就算我用药物为他将修为堆上去,将来到了筑基后期。他也过不了心魔这一关。倒不如由得他放纵百年。自由自在。但凡是在昆仑境内,我总能护他周全便是。也算,对得住……那个人了。”
邵雨神情微怔。婉叹道:“他……他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到头来,只留这一根独苗,却要庸庸碌碌。”
“凡人百年。焉知就比不过修仙?”怀远真人又将目光落向沧海楼的方向,那里有他的同辈师弟赤脚道人。却是即将突破金丹大圆满,进入子虚期。而他,已在金丹后期徘徊了将近百年。
邵雨低声道:“只是*师妹那里,却不肯死心呢。”
怀远真人又将思绪拉回来。淡淡道:“随她愿意便是,往后如何,只看顾砚的造化了。”
“*师妹专门找了个练气期的小姑娘来照料顾砚生活起居。你看我们晴儿每日只吃灵果,是不是太也清苦了些?”
怀远真人愣了下。才大笑道:“*师妹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如当年一般总爱异想天开。五谷杂物只会污浊先天精气,那些父母体质一般的倒也罢了,如顾砚之出身……”他忽然顿住,又摇头,“顾砚四系灵骨,出身再好也无益。也罢也罢,随她折腾。”
邵雨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笑盈盈道:“说来也是,你我可是修到金丹期这才起意要了晴儿这个孩子的。在她出生前,咱们就用尽了办法只想要给她最纯净的资质,如今她有单系天级灵骨,又有无数珍奇灵果供她食用,哪里还用她去羡慕顾砚?”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怀远真人恍然明白妻子用意,又将眼角余光瞥过温泉后的一块山石,那里赫然落着一截粉色裙角。
顾砚日常所食虽然不离人间烟火,却也没有首座夫妻想的那样糟糕。毕竟叶青篱所取食材皆是出自长生渡,就算她的手艺有待进步,那些食物底子却不同凡物。
“欲知剑意,先识剑性。”日头当空,顾砚手持木剑,一刺一划,认真锻炼着基本功。
一个时辰到了以后,他收剑吐息,又望着手中木剑怔怔出神。
这一刻,谁也没料到,这个年仅五岁的孩子,从那日被叶青篱当头棒喝起,到如今思索过九日间,终于做下了这个必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
“爹爹说,剑阵之道,已穷极大道之所有,修习者必遭天妒。”他收起木剑,对空拜了三拜,“祭天祷告,以示决心。”
顾砚的耳边一再回响着父亲淡漠坚定的声音:“剑阵残篇,只余四章。十面埋伏,后有绝世之凶险,而前方无路!一剑在手,劈山断海,刺破天网,方能踏出生机,凌绝红尘!”
这些话语,顾砚并不全懂,但他永远记得,父亲给出告诫时那从所未有的郑重:“这枚剑心石,不到绝路,你不可开启。”
什么是绝路,五岁的顾砚还不是很能判断。但他的心智早就远远高出于同龄人,他已经想得很明白,他要变得很强大,强大到天底下再也没人能对他说出一个“不”字。强大到当他为所欲为时,天下人会以为是理所当然,而非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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