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不等李老太太说,李慕也没法留下了。那来喊人的小辈一见李慕竟在家,也没再麻烦李老太太,拽着李慕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那来闹腾的是个武夫,人高马大地,如今在祠堂拦他的足有两三个人,都未必能拦得住。
李慕皱眉,估摸着那人又是秦繁。只是秦繁不是应该走了吗?照李芸的说法,明明秦繁素日里来的并不算勤快。
没等到祠堂跟前呢,单听那边传来的吵嚷声,李慕心下便了然了,果然是秦繁。
秦繁上回闯祠堂正赶上大雨滂沱,乡里人能不出门的都窝在家里呢,除了在祠堂那几个,倒没什么旁人见过他的面目。此时他正被三个李姓小辈拦在祠堂外头,这几人并不知晓秦繁就是上回闯祠堂的人,还打算好声气地劝他离开。
村里人素日要种地,已然是长得结实的了,但相较于秦繁,竟显得瘦弱了起来。秦繁左胳膊挂着一个、右胳膊挂着两个,硬生生地没有停下往祠堂里冲的脚步,一边拖着三个青年往里走,一边喊:“李芸!李芸!出来,别躲着!”
李慕身畔的那年轻人便道是:“慕哥儿,就是这人了。——他、他来找芸哥做什么?瞧这架势,怎么跟要杀人似的!”那人缩了缩脖子,怕的要命。
李慕叹息一声,上前先招呼道:“秦兄。”
那三个拽着秦繁的人,一见李慕认识这汉子,倒都不约而同的松了手。那秦繁踉跄了一步,猛回过头来,瞧见是李慕,死死地拧着眉头,像赶苍蝇似的,赶道是:“我就是来找李芸罢了,瞧把你们吓成这样!——里头那个也是,躲哪里去了?”
“你管我躲哪里去的!反正我不出去!有什么事,你有本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啊!”祠堂里头传来李芸的声音,不过任谁探头往里瞧,都没能瞧见李芸母子两个人在哪儿。
祠堂里头,李六婶正拽着自家儿子的胳膊,两个人一块儿缩在个狭小的柜子里头呢,生怕秦繁真闯进来。李六婶见李芸没憋住出了声,拽了拽自家儿子的袖子,低声道是:“你别说话,他要是进来了可怎么办……”
“没事儿,看样子像是慕哥儿来了。——奇怪,慕哥儿不应该回书院去了么?”李芸只是稍有疑惑,他现如今自己陷在个僵局之中,哪儿还有闲工夫去管旁人的事。
“哼。”那秦繁竟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道是,“我要是在你族兄弟、你母亲面前说了,你可别后悔的。”
“能……能有什么可后悔的!”李芸又喊了一声,盘算了许久都没能想明白了,这家伙去而复返究竟是为了什么。
“行,这是你说的。”秦繁便毫不客气,道是,“梁京今日传来的消息,圣上修改了律例,以后男人也可以娶男人为妻了!——你上回不是说,要是我能给你名分你就不折腾了,乖乖跟我回秦家吗?”
李六婶一听,原本是担忧地抓着自己儿子的胳膊的手,蓦地一紧,那指甲嵌进了肉里,抓的李芸“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那几个李姓小辈则是瞠目结舌,这武夫竟同族兄是这等关系?这武夫说的可是真的?那日祠堂里的几个族老,纵使瞧出了秦繁与李芸的关系,却毕竟嫌弃丢人现眼,没跟家里的小辈们说,是以李芸鬼混在镇上,是被个男人养了去的事儿,村里还没什么人知道呢。
李慕却是愣在了当场。男人……可以娶男人为妻?
先找回声音的是李六婶,那泪珠子立时就滚了下来,顾不得心疼自家儿子被自己掐出血了的胳膊,她责问起来:“你怎么……你怎么这么糊涂?还跟他说过那种话?”
“我……我要是真说了,那也是说的一时气话!”实则上李芸一时半会儿都没想起来,他什么时候还跟秦繁这么许诺过?
回忆了好久,他才从脑子里挖出那不知几年前的事。秦繁那家伙跟他讲起过,梁京正闹一场大事呢,有个疯子王爷发起了疯来,竟然给自己的独子娶了个男妻。李芸是当笑话听的,但秦繁倒是说过,要是可以的话,他可真想拿八抬大轿把李芸给娶回家藏着。
自己回答的是什么来着……李芸抓耳挠腮,没想清楚,不过左不过是什么“你有本事叫陛下改了嘉律,能明媒正娶,我就嫁啊”之类的话吧,反正是怎么叫秦繁生气怎么说。
他哪儿能想到,这陛下,竟然还真……李芸瘫坐在地上,真想抽当时说下这话的自己一耳光。
倒是李六婶为母则强,不肯让李芸吃亏,左思右想后,站了出来。尽管门口杵着的那武夫比她壮实许多,李六婶也只能给自己鼓劲,掐着腰,摆出一副厉害的模样来,道是:“这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们两个小辈可以私定终身的?我这村妇都知晓的道理,想必你这位县里来的老爷更应该清楚吧。你……你要真想把芸儿从我们家带走,你便去叫你爹娘,请个媒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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