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非是常人。这战事百年以来,皆是如此。未到两国血流殆尽之日,谈何收兵回军之时?寡人倦了,甚厌之!”
我笑而不答。
创世神设下的人间浩劫,生灵之乱,又岂是小小凡人所能力敌?
太康深深看我一眼。烛光再是明亮,也掩不去他面上浓浓倦意。
“先生可知人心?”
我淡淡一笑,转身踱步道:
“陛下若问人心所思,梦白当可回复人心思定、永无战乱;陛下若问人心善恶,梦白只可说‘善即恶,恶便善’;陛下若问人心为何,梦白才疏学浅,只知秉性而行,兼顾天下道义!”
太康又问:“先生可知此战为何?”
我转头笑答:
“明为利益之争,实则莫名其妙!”
太康无言垂,良久才道:
“先生风姿,自不以众生为念。然我大荒军民,百年来殁于战事者,不知凡几!寡人实则……”
我笑吟吟看着太康,看着这失却邪影的大荒皇帝,宛如看着一只孤单飘零的可怜虫。
太康定定看我,面上神色转变,胜过那飘摇烛火。
“寡人……寡人有病,先生救命!”
太康突然扑至身前,颓然伏地,惊惶低泣,哪一点像那万军之中慷慨喊杀的决绝帝王!
“陛下可是时常精神恍惚、不能自已?过后却跌足痛悔、不复当初?”
太康猛然抬头,眼中热泪莹然。
“恍惚之际,尽是军国之事!清醒之时,只能夜不能寐!想我无数大荒男儿,却因我之病,辗转万里,却殁于他乡,寡人恨不能以身代之!然,目下与幽都已结百年深怨,纵以血洗地,亦不可免。大荒日夜侵润血海,尽是寡人痼疾所至!”
“先生神人,若能治我顽疾,便是救下这无数大荒……及幽都军民!善莫大焉,先生三思!”
人之生死,与我何干?
轻轻拉起白颜,拥住她温软娇躯,我再不看这匍匐脚下、痛哭流涕的大荒帝王,淡然转身,扬长而去。却只在出帐时,回头淡淡笑道:
“陛下若真想自救,造福大荒之民。今夜子时,灵山峰头,梦白焚香以候!”
…………
“你确定这太康果无邪影?”
灵山不远,距战场不过十余里,荒草丛生,松柏满布,奇石林立。千禾抱胸倚于石上,目光散漫,眼珠乱转。
我笑而不言,便已是最肯定的应答。
“照此说来……”千禾竖起一根手指,俨然街边神棍:
“除了你我,这世间便只有大荒帝太康与幽都王颛顼失了邪影?”
我无语,只低头把玩白颜柔荑,不理这厮的自言自语。白颜低低吟唱,为这午后峰顶引来阵阵清风。
“我来寻你,便是要太康与颛顼直面相商,停了这无休战事,将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尽数还与天下百姓。”
我低低对千禾说道,却没来由的深深看了白颜一眼,心头突的一颤,竟觉天地皆阴、山倾海枯!
千禾似有所感,却也不及细想,低声道:
“杀人与救人,只在转念之间。就如我家暗香,”这家伙紧了紧放在暗香腰间的手,突然朗声大笑:
“杀就杀了,救便救了。成,即天下万民之幸;败,便是你我残喘之命——何须惧之!”
“颛顼若敢不从,掳来便是!”
…………
月夜灵山,子时将至。太康帝如约而来,秋寒率天机营围困山腰,轻水、解解护着白颜,凝神戒备,只待厮杀。
子时刚到,残月银钩畔,千禾携暗香翩然出现,于烈烈风中,倏忽而至。
落地之后,才见一人自千禾身后走出,冠冕龙袍,面黑如墨,钢髯铁须,步履铿锵,正是那幽都大王颛顼!
颛顼尚未开口,便听山间传来一阵躁动,秋寒来报,却是幽都护卫到来。太康允之,随后三人登顶,却正是当日所见之火火、赤鬼及紫瞳。
“大荒好气魄!”
颛顼昂立场中,目注太康,哂然轻笑,不屑之色溢于言表。“竟买通我**师魔千禾,将寡人强掳至此!莫非寡人便会怕了尔等?须知我百万大军……”
果然没有邪影!我淡然一笑,缓步上前,稍稍施礼:
“陛下一国之君,气度果然非凡!世外闲人梦白在此有礼。”
颛顼斜眼看我,冷冷笑道:
“寡人知你便是那梦白,以文弱之资,却逞强两国阵前。难道也想来乱我军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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