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军工厂能大量生产榴霰弹,但复兴军炮兵从程志瞂中将到最下面的炮兵连长,对于榴霰弹全无好感,特别是研究过日俄战争的炮击效果之后,所有人都对榴霰弹不屑一顾,它既不能破开堑壕,也不能炸开铁丝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空中爆炸射出霰弹,杀伤没有掩体的散兵,而且这还要求信管定时准确。可实战中,因为炮兵射击的角度、距离常常变化,定时信管未必能准确的在十五米处的空中恰好爆炸,这些空中霰弹枪不是炸高了就是炸低了,甚至有些落地之后都不炸,所以不愁炮弹的炮兵素来只喜欢榴弹,不喜欢榴霰弹。
在一个上午的战斗中,师炮团一炮未发,倒不是没有找到机会,而是驻守此段的步兵团长要求先把他们的迫击炮弹先打完,这些辛苦运过来的炮弹,步兵要运回去总是麻烦的。只是,当看到日军全联队都压上的时候,炮团可就忍不住了。
随着张显潘的一句‘放!’,山棱背后毫无声息的炮兵阵地忽然怒吼起来。按照炮兵操典,75炮急速射每分钟能射出八发炮弹,但因为强度太高,这种射击速度只能维持三分钟,而要像日军炮兵那般连续射击一个小时以上,那不管火炮最高射速多块,每分钟也只能发射两发炮弹——这其实也是日本三一速射炮设计成每分钟最高射速三发的原因,对现代炮战的一无所知的日本军工人员认为这个速度的火炮在实战中完全够用。
因为事先已根据区域标定参数,所以不需试射,伴着空中尖锐的巨响,三分钟之内。一千两百九十六发炮弹落在日军囤积士兵的冲击堑壕上,虽然该目标区域宽幅达一千两百米,按照操典规定的公顷落弹数,每公顷需要一百七十发75炮弹才能杀伤堑壕内的半数士兵,但此次炮击依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进入前沿冲击堑壕的一千多名日本顿时报销了三成,剩余七成则被炸的士气全无,甚至连进入堑壕侥幸逃生的联队长三源三郎中佐也都被炸的脸色苍白、浑身颤栗。虽然他是个经历多次战争的老兵,但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猛烈的炮火,露西亚炮兵和这比起来只能算是鞭炮。
难道是独国的新战术?中佐只想着支那军的炮火为何能如此猛烈,根本不去安抚已经惊慌不定的士兵。其实安抚也没用。这次炮击造成的三成多伤亡,再加上之前两次冲击的伤亡,整个联队已经完全丧失战斗力,若是此时支那军勇敢的突击过来,那整个联队将当场崩溃。
下午的三点的时候。第21联队接管了阵地,联队长大沢月峰中佐并没有和三源三郎中佐多交流什么,礼貌的把他送走之后便开始布置进攻。不过此时日本炮兵已经吸取之前的教训,炮击只集中在敌人堑壕的某一小段,以求打开缺口。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炮击,在太阳完全落下、天色发黑的时候,一千多名日军才从前沿冲击堑壕和山棱背面冲出来猪突。
夜色是大沢月峰中佐布置此次进攻的最大依仗,却不想日军刚冲到一半。漆黑的天空就被照明弹照的透亮,在机枪迫击炮的联合绞杀下,这次猪突又悲剧了。只等道半夜三点。不做任何炮火准备只白刃突击的日军才冲进鸭绿江西侧的敌军堑壕,不过此时敌人已经无影无踪,堑壕里除了地雷别无他物。
已经赶到前线的第5师团师团长大谷喜久藏中将忧心忡忡的在灯火下检查了敌军堑壕和辑安县城,极为悲观的发现支那军不但走的很从容,而且破坏的也很彻底,县城里找不到一间有屋顶的房子。那怕是支那人最崇敬的关帝庙,屋顶也是空的。唯有红脸关公手持大刀,孤零零的站在空荡的庙宇里。怒视着远来的侵略军。
“支那军故意后撤的,再往前那我军的损失将会更大!”师团参谋长石坂善次郎中佐说道,只一个白天的进攻,就有一个半联队失去战斗力,而敌人似乎并无太大损失,这种事情只在争夺二〇三高地时发生过。
“师团长阁下,支那军的炮兵如果不能消灭,那么我军的伤亡将会很大。而在山林地区,只要支那军炮兵阵地布置在山棱后方,我方是无法将其压制的,这只能靠步兵快速突击,在其火炮未完全撤出阵地时将其缴获或炸毁,才能将其消灭。”师属炮兵联队长永田龟大佐说道。“另外我请求增加轻型曲射炮的数量,如果后方无法及时生产,建议可以先自造一些。这种火炮在山地战中极为有效,今天我军的数次冲锋都被这种火炮大量杀伤。”
“呦西!”大谷喜久藏中将听着两个部下的不同意见,满脸严肃。作为第2军的主力师团,快速推进以占领通化是大本营的既定方针,即便是整个师团打光,也应当毫不犹豫。“永田君马上通知军部兵站吧,只要有曲射炮,他们就会送过来。”
“命令第21联队原地休整,第9旅团负责明日之进攻,我们一定要像日清战争时那样,对支那军紧追不舍,只要能让他们无法喘息,那他们就无法布置炮兵阵地、也无法撤出炮兵,我军的损失才能降下来。”大谷喜久藏中将再次说道,日清战争时他是第6师团的参谋长,当时第6师团进攻的是威海卫,但朝鲜这边的战事他是知道的,当时清军可是一溃千里,现在自己要做的不是让他们一溃千里,溃两百里便够了。
“哈伊!”参谋长、第9旅团旅团长以及炮兵联队长都齐声喊道,一会几人便离开了,只剩下参谋长石坂善次郎还尴尬的伫立在原地。
“你也去下去吧,务必将今天的战况详细汇报给司令官川村大将。”师团长说道,把参谋长也打发了。
复兴军是从中午开始撤退的,打完那一次急速射之后。炮兵就开始收拾行装准备撤退。对于一个师来说,撤退最麻烦的是炮兵团,而对于炮兵团来说,撤退最麻烦的不是大炮,而是弹药。一门炮三百发炮弹。就需要六辆弹药车,一个师就要三百多辆,如果是以往,这些弹药车需要七百多匹马,整个炮兵则需要近千匹马。但这是以往,从神武一年起。各师炮团就开始去除马匹换装拖拉机。这东西虽比马匹贵了数十倍,但使用成本低廉,关键是拖拉机比马匹迅捷有力,只要马达一响,那不管多大的坡。都能立马冲上去不喘气,这便是战机。
拖拉机柴油马达的轰鸣声中,炮团最先撤退,不过他们只退了十五公里,就在刊椽沟的预设阵地上停下了,这里将是辑安方向的第二道防线,这里再敲掉日军几个联队后,部队将会再次撤退。将日军一步步引向深山之中。
辑安部队夜间刚安顿好时,沈阳司令部内齐清源还未睡,他并不关心前线的战事。而是一心想弄明白日军的整个兵力部署,就目前的情况看,日军已经编成了四个军,辑安方向的是第4军,司令官是川村景明大将,其下辖第5、第8、第19、第20四个师团。这个军的任务就是往北推进以占领通化,而在安东方向应该是日本的第1军和第3军。司令官分别是上一次第1军的黑木为桢和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大将,下辖师团暂时未明。但无疑这两个军将有两个进攻方向,一是沿着通化铁路进攻通化,二是沿着安奉铁路配合从营口北上的日本第2军进攻沈阳。
日军的战略意图是清楚的,现在无非是比日俄战争多了一个通化罢了;并且因为担心潜艇的威胁,日军士兵只通过京义线运输,而海路则主要运输作战物资,不过海运只能使用朝鲜和旅大码头,今天刚刚被日军占领的安东海港已经被彻底破坏,除了一些关键码头设施被拆除外,剩余码头设施都被炸毁,甚至连航道也被沉船堵塞。
“海军那边没有动作吗?”想到海运就想到潜艇,齐清源并不情况潜艇的作战计划,但照道理来说,潜艇还是能干扰敌军的船只运输,尤其渤海葫芦岛军港已经驻扎了潜艇。
“来了一份电报,说是潜艇击沉四艘日军运输船,但那全是挂英国国旗的。”参谋长黄福锦少将想起白天的那封电报,边说边摇头,“英国人又要大发雷霆了。”
接管沪杭、沪宁铁路、占领日本租界、击沉英国商船,这些几件事情加起来让素来以绅士自居的朱尔典暴跳如雷,不过他并未单枪匹马的冲到总理府,而是让比利时领事带领着全体驻京公使前往银安殿,一致向杨锐抗议。因为被接管的铁路不止英国一家,所以比法俄三个公使也怒气冲冲,另外强行占领日本租界、以及击沉英国商船也引起了各国公使的愤怒,他们全部表示中华政府此举违反了北京议定书、以及国际法,尤其是后者,中华海军潜艇击沉商船钱,并未检查船上是否有违禁物品,也没有妥善安排船员逃生,这被认为是不人道、残忍的行为。
杨锐对十几个洋人公使的围攻凛然不惧,他早就知道这些洋毛子会闹这一出的,他只得再次申明这是一场战争,沪杭、沪宁等铁路不管何种背景都必须军管,军管期间如有损坏,政府将会赔偿,期间发生的运输费用,军方也会一一支付,如果大家还不满意,那政府可以提前赎回;
而占领日本租界,中日两国已经互相宣战,既然处于战争状态,租界为何不能占领?至于最后指责击沉英国商船一事,杨锐拿出上午发给各国的照会,指着上面的条文告诉所有公使,旅顺、大连、安东附近海域已经是战区,此处不但会有潜艇出没,更会遍布水雷,英国商船被水雷击沉也好,被潜艇击沉也好,中华政府都已经尽到了提前通知各国的义务,现在被击沉他只能深表遗憾。
如果目光能吃人的话,杨锐早被朱尔典吃了,中国借口战争,不断的冒犯大不列颠的尊严。这在以往是绝不容许的,只是碍于中国确实没有把矛头指向大不列颠,并且一但开战,大不列颠的既得利益将会受到重大损失,加之欧洲局势紧张。所以英国只是大喊大叫,并没有宣战;而对于日本政府,伦敦则以是日本进攻中国而不是中国主动攻击日本为由,把同盟条约关于‘两缔约国任何一国若因防卫所述利益而受到一国或者数国攻击,则不论攻击发生于何地,另一方缔约国立即应以军事援助共同作战至媾和’的第二条给绕开了。
提前赎回铁路。那只能按照现在的收益计算,这将是无法获利的,最多能收回本钱,英比法俄等国根本不干。铁路不光能赚钱,更是掌握中国的经济命脉。所以杨锐的赎买提议被列国驳回。虽然驳回,但这几国公使还另外要求补偿,他们认为军管使得铁路公司的商业营运受损;而朱尔典也提议所击沉英国商船也需要中国赔偿船主损失。
前者杨锐原则上同意,并将其已移交户部办理;而后者则坚决不反对。因为按照国际公法,战争中战船不经检查、并妥善安置船员而击沉商船是违反的,但水雷击沉商船并不违法,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商船是触雷沉没的,还是被鱼雷击沉的。所以对商船的赔偿无从谈起,另外商船出现在交战区域,本就是要受到击沉风险。现在这种局面,只能是由商船投保的保险公司负责赔偿,中华政府不对此负责。
一场声势浩大的抗议,最后只有英国公使没有满意,朱尔典大喊大叫也是没用,英国在远东的部队只够保护侨民。妄图想进攻北京,怕刚出天津就会被击溃。至于海军。巡游在扬子江和中国沿海的舰队直接处于中国潜艇的威胁之下,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禁运。公使们回去之后。朱尔典就召集众人开会,再次商议军事物资禁运,以惩戒中华政府违反北京议定书、国际公法。照道理来说只要德国青岛对中国政府开放,那禁运就无从谈起,但德国公使哈豪森却吊诡的同意了英国人的建议,唯有美国公使芮恩施义正言辞的反对这一提议,他认为作为被侵略的再国理应该受到文明世界的同情,而不是对其进行禁运,但他却孤掌难鸣,英国的提议获得了与会公使们的完全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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