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姑娘虽然受累了,现在瞧着气色好像更好了。”
鹦哥站在床前,看着姑娘刚擦拭过的白里透红的小脸,由衷赞道。
谢澜音半信半疑,将帕子递给桑枝,示意鹦哥举镜子给她照。鹦哥笑着将镶嵌了一圈各色宝石的镜子摆到她跟前,谢澜音一边擦手霜一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没有疲态,反而神采飞扬,不禁就笑了。
穿上鞋子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大概是昨晚抹了药膏加上鹦哥睡前醒后的按揉,腿也不酸了。谢澜音越发精神,换上一身杏色圆领袍子,脚步轻快地去给母亲请安。
走到香园,却见母亲姐姐的丫鬟都站在外面,玉盏看到她特意通传了一声,谢澜音心知有鬼,快步赶到堂屋前,狐疑地打量里面的娘俩,“娘又在跟姐姐说什么悄悄话?”
蒋氏咳了咳,飞快朝次女递了个眼色。
谢澜桥一大早被母亲放了个响雷,正啼笑皆非呢,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同妹妹说的事,就讲笑话般说了出来,“澜音,娘问我喜不喜欢二表哥,你觉得我喜欢吗?嫁人的那种喜欢。”
谢澜音愣了愣,脑海里浮现二表哥蒋行舟温润如玉淡然如水的身影,忍不住笑了,坐到母亲另一旁道:“娘怎么想到这事了?二表哥就是竹林里最秀挺的那根青竹,我姐姐则是天上乱飞的雀鸟,根本不是一路人啊。”
若是姐姐与二表哥有什么,她早看出来了。
两个女儿都把这门亲事当笑话,蒋氏可是认真的,瞪了小女儿一眼,“你懂什么?现在觉得不合适,成亲了就能过到一起了,好比我跟你们爹爹,我若是不理他,他半天都说不上几句话,我们不是过的好好的,还生了你们姐仨?”
“可你们互相喜欢啊,我对二表哥根本没有那种想法,”事关自己,谢澜桥马上反驳道,“在我眼里二表哥就是我亲哥哥,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娘你就别瞎配对了,真想跟舅舅家结亲,不如撮合澜音跟三表哥……”
“你胡说什么!”谢澜音不干了,过来要打姐姐。
姐妹俩闹起来跟喜鹊打架似的,蒋氏气得扭头喝茶。
谢澜音看看母亲,重新坐好,幸灾乐祸地问姐姐,“娘跟咱们提了,舅母多半也与二表哥提了,那姐姐还好意思天天让二表哥领你逛铺子吗?要不姐姐跟我一起去僮山玩吧?”
谢澜桥不以为意,“二表哥才没那么小气,长辈们乱点鸳鸯谱,我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信一会儿你看着,我亲口问二表哥去。”
她说话直白的不像个姑娘,比自己年轻时候还,还傻,蒋氏揉揉额头,决定随孩子们胡闹好了,都是自家人,怎么说话都没关系,正好免了她还得琢磨理由回绝兄嫂。表兄表妹成亲是好,知根知底让人放心,但是孩子们没有看对眼,他们也不能强求。
娘仨说了会儿话,一起去正房那边用饭。
蒋家众人都到了,蒋钦李氏并肩坐在主位上,蒋济舟夫妻俩坐一侧,蒋怀舟哥俩坐另一边。
看到她们娘仨,李氏眼睛一亮,期待地望着小姑子,儿子这边没问题,就看那边了。
谢澜桥人聪明,一双妙目更是能看透人心,扫视一圈,她笑了笑,直接走到蒋行舟跟前,“二表哥,我娘跟舅母想撮合咱们,那我问问,你想娶我吗?”
众人皆惊。
蒋氏朝兄嫂递个无奈的眼神,直接去了自己的位子,谢澜音跟着母亲,笑着看蒋行舟,好奇他怎么回答。
蒋行舟站了起来,看看姑母,目光回到面前男儿般爽朗的表妹身上,大大方方地道:“二表妹愿意嫁我的话,我会好好待你,不让二表妹受任何委屈,咱们白头偕老……”
他没有喜欢的人,既然父母姑母希望撮合他与二表妹,只要二表妹有心,他便会一心对她。
只是他没说完就被谢澜桥打断了,“谁要跟你白头偕老?二表哥你少装,我知道你只把我当妹妹,好啊,你想把辜负长辈苦心的罪名都推在我身上,让我娘怪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是不是?”
蒋行舟坦然一笑,摸摸表妹脑袋道:“既然澜桥不喜欢我,那我便替澜桥找个好夫君。”
他对表妹确实没有男女之情,表妹不喜欢他,他也舒了口气,因为他觉得表妹该嫁个真心对她的男人,夫妻互相钟情,而非相敬如宾。
谢澜桥嫌弃地躲开他手。
蒋钦夫妻互视一眼,心都凉了,敢情俩孩子根本没那意思,是他们想多了。
女儿跳脱,什么话都敢说,蒋氏挺不好意思的,苦笑着朝侄媳妇道:“这俩丫头都被我惯坏了,没有一点姑娘该有的样子,阿萱别笑话我啊。”
林萱连忙摇头,很是羡慕地看着谢澜音姐妹,由衷道:“姑母说的哪里话,我是家里的长女,下面都是弟弟,从小就羡慕有兄长照顾的伙伴,澜桥与二弟亲如兄妹,我看了只会欣羡。”
谢澜音轻轻咳了咳,意味深长地瞄了蒋济舟一眼,小声道:“现在表嫂不用羡慕了,大表哥对你肯定比对我们还好,就说他那胡子,我嫌弃了好几遍他都不肯刮掉,整天自鸣得意,结果表嫂说一声他就老老实实剃掉了……”
林萱顿时红了脸,羞答答看看丈夫,低下了头。
蒋济舟笑着告诫小表妹,“那是你表嫂御夫有方,澜音有空多陪你表嫂坐坐,跟她学学,别总想着出去玩,听说你昨日还学骑马了?”
“要你管,脸皮都快比城墙厚了!”没听说哪个丈夫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夸妻子御夫有方的,谢澜音听着都替表哥难为情。
孩子们没大没小妙语连珠,李氏看着羞得低下头的儿媳妇,心中宽慰,忘了次子婚事不成的失望。
事情说开了,长辈们不再费心,谢澜桥继续跟着蒋行舟逛铺子,谢澜音则继续随蒋怀舟学骑马,她是个没耐性的人,练女红坐不上两刻钟就要出去走走,现在对骑马有兴趣,学着就快了,两日过后,她第一次策马从郊外进了城。
这日跑马回来,进门时遇到陆迟同样外出归来。
谢澜音在杭州出门都是陆迟陪着她,到了西安有三表哥陪着,陆迟就没有跟着。连续好几日不见,谢澜音还有点想他了,吩咐小厮牵马,她熟稔地与陆迟说话,“这几日你都在忙什么?”
陆迟一袭细布灰衣,因为蒋怀舟在旁边,他比单独与姑娘相处时多了几分客气,恭敬回道:“回了一趟老家,祭拜了一下祖父祖母,还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事。”
他是蒋氏陪嫁掌柜陆遥收养的孤儿,口中的老家自然指的是陆遥的老家。
看着与三表哥同样俊朗出众身世却有云壤之别的陆迟,想到小时候自己四处乱跑时长她五岁的陆迟始终不离左右地跟着,谢澜音忽然有些触动。在她心里,陆迟是值得信赖的长随,也是她的伙伴。
“今日是二十二,后日就是你生辰了,咱们去城里逛逛吧,我给你选样礼物。”谢澜音笑着邀请道。杭州城每年三月二十四有场庙会,她年年都去,八岁那年无意得知陆迟同天生辰,因为日子巧,一下子就记住了。
小姑娘笑容甜美,目光亲昵,应该是这世上除义父外唯一记得他生辰的人,陆迟的心就像泡在了温水里,由里到外的暖。不愿让人知,他垂眸掩饰眼中情绪,“姑娘竟然还记得,对陆迟而言这就是姑娘送我的最好的礼物,其他不用姑娘破费了。”
谢澜音知道他客气,仰头看了眼表哥,笑道:“不是单给你买礼物去的,二十五咱们一起去僮山,我想添些东西。三表哥那天要去铺子做事,所以叫你陪我。”
陆迟失笑,“好。”
蒋怀舟打量他一眼,问道:“城里你熟吗?用不用我派个人给你们领路?”
陆迟还没说话,谢澜音很是自豪地道:“三表哥别瞎担心了,陆迟记性最好,每个地方他去一次就认识路了,再说他陪陆叔来过西安好几次,对西安的了解未必比你差。”
陆迟忙谦虚道:“那倒不敢,不过对城里商铺还算熟,三公子不必担心。”
蒋怀舟与他同行一路,对陆迟还算了解,知道是个稳重的,点点头。
到了陆迟生辰这日,谢澜音起得比往常都早,赶到香园跟母亲请示,“娘,我跟陆迟约好今日去逛铺子的,买些明天要用的东西,晌午在明月楼吃完饭再回来。”
“你想买什么?”蒋氏含笑问。
谢澜音昨晚就想好了,一样样列了出来,“我想买顶帽子,三表哥给我准备的不好看,还想买把剑……”
“不行,你根本不会用,买来挂在身上反而危险。”蒋氏立即反对道,见女儿嘟起嘴,她笑了,“算了,你想买就买,出发前把剑拿出来就行,反正你就是图个好看,有剑鞘在,没人知道里面是空的,而且挂在身上还轻巧些。”
谢澜音买剑确实是图好看的,听母亲这样解释,脸上再次露出笑容,“主要就是这两样,另外陆迟不是陪我去吗,我也想送他一柄剑,正好今日是他生辰。”
蒋氏点点头,陆迟的生辰她也记得,现在的陆迟于女儿就好比陆遥于她,是近似兄妹的感情,所以也没有多想,估摸了一番价钱,让玉盏去取五百两银票,正色嘱咐女儿,“不许乱花,回来我跟你对账。”
刀剑这种东西费钱,宁可多给女儿准备些银子,也不能让女儿看中了却买不起。
母亲出手大方,谢澜音赶紧跑到母亲身后揉肩捶背,等玉盏取了钱袋子来,她抓着就要走。
“你不用早饭了?”蒋氏疑着喊道。
“我要去吃油泼面,三表哥介绍了一家馆子给我,就不在家里用了!”谢澜音头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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