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秀淡淡地问道:“你来作甚?”
“听说空桑雪失踪了?”
神木秀的眼里掠过一丝痛惜,就连父亲也寻不到她的踪迹,父亲的知微神术很厉害,怎么就找不到?他们更不敢在母亲面前提空桑雪的名字,一提到空桑雪,母亲就痛哭难抑,时常惹得银娥也陪着一起哭。
因神木秀带着女眷来到天境,神木宫后面偌大的空地上便多了一座天府,上头挂着偌大的匾额“神木府”。
远处,神木玄骑着瑞兽玄武,而神木彤坐着朱雀,兄妹俩似在斗法一般地往家赶。
四十多年前,神木秀回上元仙界接来了妻儿,银娥、次子神木玄、次女神木彤还有幼子神木苍母子四人,又挑了四十多个植物、空桑族的女子进入天境。一些仙人担任仙娥、侍卫之职,一些则在神木府里担了服侍童儿,甚至还带了两名会做饭的仙婆。
天境的人都说,玉帝待神农宫好,可神木秀却明白,这是因为空桑雪遇袭失踪,玉帝心中有愧特赏他们。他每每听到别人的羡慕,心里就一阵撕裂般的刺痛。这期间,灵妘夫妇常来探望,也帮着打听空桑雪的消息,可空桑雪就像从天境蒸发,一点痕迹都不曾留。
神木秀甚至说通姬荣去下元仙界,只要他寻回空桑雪,他便帮着姬荣说服父母,将空桑雪许他为妻。
这些年,他们可谓想尽法子,硬的、软的都用上了,可还是没有丁点消息。
神木彤下了朱雀背,大声道:“父亲,我和二哥去了好远的地方打听,问了好多仙人,他们都说没见过姑姑。父亲,仙人说……说姑姑许……”
神木玄大喝一声:“不会说就别胡说!”
若说姑姑遇难,祖母与银娥夫人还如何承受得住。
这么多年了,府中上下任何人都不敢在空桑娘娘面前提到空桑雪的事。
神木秀道:“仙人说什么了?”
神木彤抿着嘴,要不是父亲带她来,她哪有现下的逍遥自在,祖母最疼她了,她不喜欢修炼,就不用修炼,祖母还赏了她一只朱雀当坐骑。
神木玄带着要胁地使眼色,他喜欢温柔大方的祖母,只要他的要求合理,祖母都会应,又送他坐骑,还给他宝贝。
在神木秀逼视的目光下,神木彤道:“有几个仙人说……五十年前,曾看到一头怪兽叨了一个白衣仙子逃到天边。当时有个会仙术的仙人还用桃木剑刺了一下,可那怪兽依旧把人带走了,后来他们寻着血迹寻到了怪兽……却在天边山洞里发现了一堆仙骨,我……我和二哥就……就把仙骨带回来了,我们分辩不出来,不……不知道是不是姑姑……”
神木秀声音沉重,“回神木府,今日之事,不许告诉你们祖父祖母,若是惹得你祖母难过,我饶你们不得。”
“是。”
敖骨大喝一声:“给我看看那具仙骨?”
神木彤系下身上的天地乾坤袋,敖骨与神木秀细细地瞧见。
神木秀如被抽离了灵魂:“十五岁又十个月的仙骨,还是浅紫色仙骨……”他身子摇晃两下,整个人就要软下来,神木苍惊呼一声“父亲,不会真是姑姑吧?”
敖骨看着这仙骨,仙人之骨是金色的,金色中带紫乃是神族骨骸。
银娥从后面过来,“夫君,翁爹让你去万木殿叙话。”她见几个围着一只袋子瞧,往里一探,“这是什么骨头,金中带紫,且根根剔透明亮如玉,好生漂亮,是什么瑞兽的骨头吗?”
银娥身后的仙娥伸着脖子,左瞧右看一番,笑道:“夫人,这骨头用来雕钗子一定很漂亮,金里透紫,还能闪出光芒来……”
神木彤紧张地冲母亲摇头,示意千万别再说。
神木苍更是一语难言。
神木秀的眼泪夺眶而出,空桑雪明明已经飞升了,怎么此等大劫,都怪他,他若多用些心,亲自替妹妹护法,也许妹妹就不会殒落。
“夫君!”银娥唤了一声,“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神木彤生怕闹出笑话出来:“母亲,这是……是姑姑的骨骸。”
“什么?”
银娥只觉浑身一软,不可思议地看着骸骨。
服侍仙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居然说用空桑雪的骨头打首饰,这不是找死吗。
敖骨不敢相信,一把抓起一根骨头,“是她!真是她的,是雪儿的,雪儿是冰肌玉骨,这真是她的骨骸,她真的遇害了……她真的……不会的,怎么会是这样,她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
神木秀定定心神:“请父亲到神木府,这件事不能让母亲知道。”
神木苍扶着父亲去了神木府。
整个神农宫蒙上了一层阴云,所有人都不敢笑,不敢说话。
空桑雪好不容易修炼飞升,怎么就殒落了,就这样没了,原来褪皮修炼中的空桑仙子可以脆弱如此,完全没有反击之力。
神农皇父子看着神木彤兄妹带回来的骨骸,不敢在神农宫看,只能在神木府,生怕惊动了空桑仙子,她已经再也承不住痛失女儿的结局了,如果知道空桑雪没了,一定会伤心欲绝。
“是我不好,我应该日夜守着妹妹,替她护法。”
神农皇道:“罢了,此乃天意,也是她的大劫,怨不得人。”他顿了一下,他心是痛的,对于这个幼女,他有太多的亏欠,“避开你母亲,把骨骸放到神庙拜祭。”
神木秀问道:“父亲不能重凝妹妹的肉身吗?当年,当年我便重凝了……”
“凝不了,当年你妹妹有肉身,可你瞧这骨骸,不是仙子之躯,而是上神骨骸,以我的修为根本凝不了,你就更不能。”他站起身,“我去女娲宫见女娲娘娘。”
银娥道:“对,父亲说得是,女娲娘娘一定能救妹妹。”
然而,神木皇赶去女娲宫时,却被告知“娘娘云游九天去了,归期未定。”
*
这一夜,敖骨喝了个酩酊大醉。
敖铮看着烂醉的父亲,听着他一遍遍地道:“她没了!她殒落了!铮儿,你娘没了,她殒落了……”
“爹,娘是怎么死的?”
“在她修炼虚弱时,被人偷袭身亡的。这就是天意吗?总是要错肩而过,我与她一路走到现在容易吗?她却没了……没了……”
敖骨泪流满面,他仿佛忆起冬仙境生活时的美好,那样点滴,过去很多年,却依旧难灭。
“爹,是谁害了娘,你说,是谁害了她。”
“仙皇姬宁!”
敖骨咬牙切齿地道出这个名字。
此人一次又一次地害他们,他恨不得啃其骨,食其肉。
“爹,我没娘了,我没娘了……”敖铮抱住敖骨哇哇大哭。
然,就在神农皇沉闷不语,宽慰妻子小憩后,他一个人踱出万木殿,望着远方久久沉思。
*
在彩云缭绕的天境,无风而动,似有一股风将若干的天地精华、神元力缓缓地送到神农宫。被供奉在神庙的骨骸闪耀出璀璨的光芒,那点点天地精华之光卷着骨骸的神元力一点点送往神农宫的后院。
修炼室的门半掩着,自从空桑雪“失踪”以后,空桑娘娘无数次来瞧见,却不碰这里任何东西,一切都保留着爱女失踪时的模样。
神木秀总是忍不住要来这里静站。
就连神农皇也是反复琢磨那日的事,他们猜不出劫持空桑雪的人到底是谁?
神农皇很快留意到空中那神元力正如江河之势一般往宫里涌来,在那江河之中还有无数的天地精华,这是怎么回事?
他疑惑地寻着那闪着七彩光芒的天地精华之光步入后院修炼室,看着那神元力往修炼室里奔涌。
难道……
女儿还在修炼室?
可明明不见了。
神农皇灵机一动,快速掐诀,双手一点,立时看到了屋里布下的若干隐身符阵,当即心下大喜,“惜若!惜若……”幸好没说女儿殒落的话,否则惜若不是又要伤心一场,他快步回到万木殿,“惜若,雪儿还在,雪儿还在,你快起来,我带你去。”
空桑娘娘惜若翻身跳起,跟着神农皇急速奔到修炼室,当看到那里闪烁的隐身仙符时,看到那奔涌的神元力化成的江河,看到天地精华无休无止地进入修炼室。
“神农,雪儿还在!她在里面,可是为什么看不到人。”
不到片刻的功夫,所有人都聚到了院子里,而仙娥、童儿们远远站着,都在为这一发现惊喜着。
空桑仙子喜极而泣,“雪儿还在,我又活过来了,她还好好的……”
银娥扶住空桑仙子,低声宽慰道:“母亲莫再哭了,妹妹瞧你伤心,指不定会难过成怎样。。”
神木彤道:“姑姑还真是,她为什么要用隐身符布阵,害得我们大家都以为她被劫走了,还让父亲母亲以为她不在了,这几天父亲都难过死了……”
银娥斥道:“你就不能说句好的。”
神木苍道:“幸好姑姑设了隐身阵,否则就被人劫走了。”转而笑道:“姑姑没事,定是又晋级了,不知道待她出来会是什么修为。”
神木彤灵机一动,那具骨赅不是姑姑的,她可以拿来打首饰,那骨头实在太漂亮了,想到这儿,她一跺脚就跑了,她跑在前头。神木玄也反应过来了,那等漂亮的骨头,比仙玉还美,一定能换不少仙丹,他追了过来。
“四妹,可不许独吞,东西是我们俩找到的,我也要分一份,你别想一个人全得。”
“知道,知道,我们俩的。”
兄妹二人跑到神庙,打开那只漂亮的盒子,只见一团七彩精华光芒四散开来,两人惊了一下,定睛细瞧之时,哪里还有漂亮骨头,根本就是一堆灰,还是一堆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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