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妙冰回到招待所的时候,门口聚集了许多人,有记者,有公安,什么人都有。舒睍莼璩工作人员清开条道,华妙冰他们快步穿过时,能听见两侧的声音此起彼伏。
“华专家,听说你们的车在山上翻了,是普通的交通意外吗?”
“华专家,出车祸前,你们的车被当地的百姓围堵了,你是什么想法?”
“华专家,有人说你是当地出生的,这个谣言可靠吗?”
“华专家,华专家,别走——”
招待所的玻璃门关紧,隔绝了外面,终于得一片清净。然几个人,都看着华妙冰,目光中有疑问,有担心,有焦虑。
华妙冰却是一脸轻松:“让别人说就怎么说吧。嘴巴长在人家身上,我们又不能控制。”说完,轻松一笑,淡然处之。
对她来说,陌生人站在外圈,是瞧她这个当事人热闹。没有意思。她只介意家人的看法。
姚子寒之前,已和她通过电话,说她丈夫和儿子,都先到达了招待所。
此刻,华灯初上,寒流充斥南北大地。围聚在招待所的人,见华妙冰等当事人今晚像是不可能再出来了,讨了个没趣,又被公安清场,到了**点钟终于是散了去。
华妙冰和一众人,已是在招待所内部的餐厅里吃饭有一阵时间了。
冯四海见到她安然无恙,一口大气松出来后,大起大落,心脏反而是不大舒服。冯永卓给父亲匆匆含了片药,和华妙冰说:“妈,你如果出点什么事,我看爸也不用活了。”
华妙冰愧疚,早知道先打个电话,懊恼地拍下自己脑袋:“瞧我这记性,真是年纪大了。”
冯四海握住她拍头的手,着急:“小心,别弄到头了。你不知道你现在这颗脑袋有多昂贵吗?多少人争着要。”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笑了出声。
笑声,像是把今天发生的过山车一样的意外,都吹散开了。
华妙冰接着向冯四海介绍了梅雨彤,说:“今天是这个人救了我,她是我以前的老同事。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想见见你。”
“对我感兴趣?”冯四海和梅雨彤握手的时候,疑问。
“都说你是个大帅哥,现在看你儿子长相,都可以相信这个谣言确凿可信。”梅雨彤一边说,一边冲华妙冰风趣地挤眼睛。
冯四海听着,斯文的脸上略显尴尬之外,同时是一头雾水,想着梅雨彤是从哪里听说他的事的。他不认得梅雨彤,当然,也不知道当年马秋霞跑到北京想和他求婚的事。
几个人边说边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直到吃完晚饭,梅雨彤跟随公安机关的人员回去再度配合调查。华妙冰和冯四海、儿子冯永卓一块回到客房。
华妙冰说他们两个了:“你们爷俩,这样放掉了工作过来,单位怎么说?”
“你都出这么大的事了。我们当时在飞机上,没有手机才不知道你翻了车。不然,不得担心死。”冯四海回想起这事都心有余悸,问她,“知道什么人干的吗?”
马秋霞被带到了公安局接受调查。面对梅雨彤等人的指证,却不认罪,认为是有人故意陷害她。等梅雨彤说到她与华妙冰过去的种种恩怨时,马秋霞大声狂笑,对所有人说:“我现在儿子家财万贯,我有必要妒忌她吗?再有,你们该查的方向查错了吧。我们家没有对她的项目进行投资,和她没有利益争执,完全就没有对她下手的动机。”
唐向东接到消息,急忙带了律师到公安局,听见母亲这番话,更觉陷害他母亲的人可恶至极。与此同时,对华妙冰的印象直落千丈。
调查取证的事,一度陷入了僵局。
“怎么会这样呢?”冯四海亦觉不可思议,“不是都有买凶的人证物证在?”
梅雨彤听说是唐母马秋霞和潘裕华干的,但是,她是从她小弟那里听到的。她小弟上面的头,跑了。公安机关一时没抓到人,导致证据链条中间断裂。
“不管怎么说,妈,你觉得她为什么要针对你,非要你死呢?”冯永卓给父母倒了杯水,站在旁边越听,越一样糊涂了。
这是华妙冰自己也想不明白的。说唐母妒忌她成这样,非要她死的话,为什么潘裕华会插这个手。她与潘裕华真的算是无冤无仇了,连潘裕华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公安机关在这方面质问马秋霞。但是马秋霞既然都否认了自己买凶,潘裕华的事自然也不会承认。公安机关想找潘裕华调查时,潘裕华和儿子高裕荣,说是北京家中有事,急着坐上飞机回了北京。
一群人像走进了迷雾里。
在这个时候,尤二姐打电话来了,问能不能过来瞧瞧她。
华妙冰心思这招待所门口,不知会不会还有记者在,尤二姐在电话里说没有关系,他们这边有人,能瞒过记者进入招待所里。
挂了电话,华妙冰对儿子冯永卓说:“冬冬很想你,听说你来,急着想来看看你。他们现在因为我的缘故,家里都被人抄了。”
“什么?!”冯四海和冯永卓乍听说沈家被抄的事,流露出震惊的口气。
现在这个社会,都有这样无法无天的事?
所以说从城里长大的孩子,怎么能了解乡村?华妙冰听着是不感到惊讶,想当初,她那时候不也是被村里人赶。冯四海是地道的京中少爷,祖上一直都是北京人,而且,民国时代,还是有名的书香家族。
老四家里,沈老三和沈二哥打听完消息,和老四一块回来。对等消息的众人说:“都平安,据说那车,是自己掉下去的。”
众人高兴,沈奶奶坐在角落里,别过脸,没人能看清楚她脸上什么表情。
尤二姐急忙打华妙冰的传呼机,华妙冰给她回了电话,确认了自己平安的消息,尤二姐提出要连夜去探望她。沈二哥兴奋着,说要跟着去。沈老三在家里四处找自己老婆孩子,才知道,自己老婆带着儿女不知上哪去了。
老四不敢和沈老三说许秀琴他们是去投靠太子了,躲着沈老三的眼睛。
沈老三见老婆孩子不见了,焦急,开着那借来的车,想去外头找。
沈奶奶见到,发话了:“老三,回来。你媳妇女儿儿子比你聪明,不会饿着自己的。再说这夜里黑咕隆咚的,你上哪里找人?”
“妈——”沈老三吞口唾沫,眼睛看着地上,“你知道他们会上哪里去吗?”
“不管他们上哪里去了,他们不告诉你,就根本没有把你当老公和当爸看,你担心他们做什么呢。”
沈老三是很觉丢脸,在别人家里,闹出老婆孩子自己出走的事,而且,把他老母都丢在这了。这样的媳妇儿子女儿,说出去,没脸见人。
可现在叫他怎么办呢?
如果跪下可以解决事情,他真想跪了。
“照我看,老三,你坐下来先。”老四搭着沈老三肩膀,看到沈老三的样子,没有一个人不可怜这个汉子的,“我告诉你,你妈说的没错。他们既然都带了你的家产走掉的,几天吃饭生活都绝对没有问题。或许,等他们哪天吃不上饭了,就得回来找你。若是你真着急,明天我叫人再帮你去打听打听,看是什么情况。”
沈老三摸自己口袋,半分钱都没有。有件事老四说对了,家里财产都被许秀琴卷走了,他现在比老婆孩子还穷。他去找他们的话,他们要嫌弃他。
尤二姐一家,要老四帮忙带他们偷偷进到华妙冰的招待所。老四一口答应。沈老三一个人寂寞,要和尤二姐一家一齐去见华妙冰。只剩下沈奶奶一人。老人家到此骑虎难下,若不跟着去,显得自己多没人情味,被老四家里了看到也不好。于是,沈家一家,挤在老四的面包车里,朝华妙冰的招待所开去。
十点多钟,华妙冰让招待所的同志帮忙,开了个小房间,专门招待到访的沈家人。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沈冬冬,孩子最活泼调皮,像小炮弹冲进了冯永卓的怀里,叫着:“大哥哥,想死你了。”
冯永卓没想到孩子这般热情,被吓了一跳,继而摸着冬冬的脑袋瓜,说:“我也挺想念你们的。”
“真的?”沈冬冬抬起头,乌亮的眼珠子用力地看着他。
冯永卓点头:“嗯。”
沈冬冬高兴的,把两只手插在棉衣口袋里,回头,和妈妈说:“大哥哥说他想我们,我
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常住北京了?”
这,却是不大可能的。只要老人家要留在老家,他们就不可能迁去北京。作为孝顺的儿女,必须是老人家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
尤二姐对儿子笑了笑,不敢接话。
沈冬冬又回头,和冯永卓说:“大哥哥,我们没有家了。”
“没事,住大哥哥家。”冯永卓爽快地道。
“可是,如果佳音姐姐要我们住他们家,怎么办?我和姐夫关系也很好。”沈冬冬自己的手摸了下自己的脑瓜,对于一个受宠的孩子而言,这是个两难的问题。
他一方面想讨好大哥哥,一方面又想讨好姐夫姚爷。
尤二姐见儿子当着华妙冰一家的面这么说,脸上尴尬,拽回儿子,对冯四海他们道歉道:“冬冬,说话有时候不懂事。”
“孩子小,没关系。而且,他说的是实话,你们去北京的话,佳音那边肯定要帮你们安排好的。”冯四海宽厚的笑容对着孩子,沈冬冬这孩子很得他心,既聪明,又不失善良和纯真。
见面的人一阵寒暄过后,冯四海和冯永卓招呼孩子和沈二哥他们,尤二姐和华妙冰两个,单独在客房里说话。
相比华妙冰这个当事人,尤二姐似乎有更多的苦水要吐,说道:“你不知道吧?妈她人她——我真不知道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听着都心寒。哪怕是没亲没故的人,也不带说这样冷酷无情的话。妈,她再讨厌你,都不该。”
“妈她说我什么了?”
“叫我不要跟着去。然后,让我老公和三叔一块去看现场,说看完报个结果,她再想怎么办。你说,她不关心你倒也算了,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像你死不死就是一件麻烦事一样。天底下有这样冷血心肠的人吗?她还是你和我的婆婆。”
华妙冰听完尤二姐吐的这个苦水,若是低头沉思,最终,抓住尤二姐的手问:“你讨厌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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