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婚事,方应物当然不愿现在就与刘家结亲,至少要再过一段时间才是最好的时机。
眼下父亲正是伟光正的高光时刻,突然间便和名声一般般的宰辅大学士刘棉花结亲,这个转折太生硬。从技术上说,缺乏一定过渡,容易引发舆论质疑,弄不好就前功尽弃了。
如果放在以前,方应物还敢扭头就走,但是现在没有这个勇气了,他能做的只有讨价还价。有一瞬间,方应物悲哀的发现自己像菜市场小贩。
他试探着讨价道:“如今真不是时候,正在公论发酵的时候,若传出与贵府的婚事只怕叫家父声名有损,被人议论说卖名求荣、贪图富贵,刘公不会想不到这点罢?
刘吉很自然的还价道:“过几日就是会试,老夫等不到那时候了,谁知会试完后将有什么变化?那个时候,形势就不是老夫所能掌控的,所以时机就是现在。”
方应物很真诚的继续劝道:“与一个名声有损的方家结亲好,还是一个名声无暇的方++家结亲好?
我看真的可以再等一阵子,到这起风波平静时再另行筹措,如此我家名声不坠,刘公门面有光,方为万全之道也。”
刘吉也很真诚的说:“老夫已经表现出了最大的诚意,难道贵府就不能也拿出几分诚意么?
声名略微受损又如何,以老夫的经历来看,其实这不算什么。用声名受一点损失换回来编纂《文华大训》和入东宫,还是贵府占了便宜罢?”
方应物万般无奈。苦着脸又提议道:“我家先与刘公定下密约,等到时机适合时候再行公开如何?这样可以两全其美。刘公总该放心了罢?”
刘棉花仿佛比方应物还无奈,老脸比方应物还苦。“不是老夫不知变通,以老夫数十年来的见识,但凡不公开的密约,随时都有变成废纸的危险。老夫实心实意想与贵府结亲,也真心想招纳你为女婿,自然不愿冒丝毫放走你的风险。”
这话说得,叫方应物直想抓耳挠腮。当然换成别人只怕会感动到热泪盈眶并五体投地的拜服了。
之前一直觉得刘棉花挺好说话,怎么从来没发觉也有如此顽固的一面?方应物忍不住故意说点过分的话去刺激刘吉。
“刘公一定要选在这个时间,一面与我方家结亲。一面举荐家父,不怕被别人说是结党营私么?”
刘吉微微一笑,“结党营私么?老夫多年来一直就是这个名声。实话告诉你,连天子都知道老夫这个名头,为了表现老夫的真心实意,这回再多背上一次这个名头又如何?”
靠!说你结党营私你还自豪上了,你这三观严重有问题!方应物久久无语,真感到无话可说了。
原来他只以为刘棉花是长袖善舞会做人,同时善于审时度势和布局。今天才发现。刘棉花最可怕的地方是做事说话能够不露任何破绽,只要他想认真时。
任你八面来风,我自巍然不动,所以才叫“耐弹”。可能这才是此人身居内阁十八年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
不过既然你老人家连结党营私的非议都不在乎,那也不是没法子,方应物又计上心来。另起话头道:“有诗云,周公恐惧流言日。我看刘公面对流言镇静自若,修养功夫比周公更强。”
“谬赞。谬赞了。”刘棉花笑眯眯的把这言不由衷的拍马全盘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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