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过后,云雾市郊的天生山上云雾缭绕,山巅处,一中年男子微微佝偻着身子静静的站在那里,许久不曾动一下,似乎和群山融为一体,就像一位命途多舛画家笔下的一幅悲秋画卷。
不过,这副画卷很快就被破坏。
一阵嬉笑声从旁边不远处传了过来,只见一年轻男子搂抱着两个年轻女孩旁若无人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男子一身路易威登,两个女孩,其中一个白色小背心红色超短裙,小背心紧紧的,勾勒得胸前沟壑起伏,下面的超短裙勉勉强强刚遮住屁股,另一个一身低胸连体网球裙,胸前的一对肉球似乎随时都会从领口蹦出来,一样的蜂腰翘臀,火辣性感。
“哟,陆政东,都这副模样了,还在这里凭古吊今啊!”
年轻男子语气有些轻佻,也有些嚣张,一边说着,一边放开两个女子,朝中年男子走去,
正说着,稍稍落后一步的一胖子也搂着一妖艳女子走了上来。
中年男子根本就没有回头,眼神依然看着远处,随手将手里的烟头弹了出去,仿佛就没有听到那阴阳怪气的声音一般。
年轻男子见直接被无视了,脸上也挂不住,忍不住骂道:
“陆政东,都混成这副模样了,还敢在我面前拽,我抽死你……”
说着一脚就撩了过去。
后面上来的胖子一见前面动起手来,忙紧走了几步,跟了上来,胖子名叫张子华,云雾市一家富豪的儿子,家里交给他的任务就是要好好和前面那年轻男子交上朋友。年轻男子姓曾名坤,那可是在京城有深厚背景的主,这可是他家的衣食父母,得好好侍候着,不能出什么意外。
中年男子一头长发被吹得乱糟糟的,长长的胡渣,沧桑的面容,看着很是潦倒失意,张子华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意思,也就没有上前。
“陆政东,你不是要弄得我们曾家家破人亡吗?哈哈,我爸不是依然好好的,本大爷不照样吃香的喝辣的,照样玩女人!他娘的,你现在是什么?就是一条狗,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丧家犬,还敢乱叫!”
曾坤又狠狠的揣了中年男子几脚,张子华身边的女子看样子也有些纳闷,忙帮张子华抹了一把汗,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看坤哥平常挺斯文的,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这个老家伙也真是的,既然认得坤哥,还敢和坤哥这么拽,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啊?”
张子华呵呵一笑,他还以为曾坤到这山上来,是因为寻常的寻欢作乐提不起兴趣了,想到这山上来一场一龙双凤的野战。看眼下这样子,曾坤主要意思并不是打野战,而是冲着眼前这位潦倒的中年男子来的。
不管曾坤到这里的目的为何,曾坤能带着他来,这说明他已经逐步融入了曾坤那个圈子,总之这事办得不错。
张子华心情高兴之下也很想卖弄一番,低声说道:
“你不要看他那邋遢的样子就以为他是一只阿猫阿狗,敢在坤哥面前那么拽的,肯定也是有点来历的。他外公当年在京城可是跺一跺脚很多人都会发抖的角色,你知道别人都叫他啥么,叫他陆国戚……”
像陆政东这样有些背景,却混得如此凄惨的,在云雾也找不出第二个,所以在云雾,只要是稍微在有些圈子一混就知道这一号人,张子华身边的女子一听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很是惊讶,八卦之顿时就不可遏制,追问着:
“不会吧,那他还混得这么差?”
张哥呵呵一笑说道: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关键是这个陆政东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在政府部门工作弄出人命,引发群体事件,气死他老妈。
这也就罢了,进了一国有企业,哪知又闯下挪用公款的大祸……谁碰上他,谁倒霉。于是就成了样姥姥不疼爷爷不爱,舅舅不爱的角色,呵呵,自然是有点背景的人欺负取乐的对象了……”…,
张子华一边看着曾坤不停的踢打着地上的陆政东,一边说着。
“他都混成这般了,怎么还敢去招惹坤哥呢?”
女子显然也是被勾起了极大的兴致,刨根问底地追问着。
张子华摇着头道:
“呵呵,天晓得他脑袋怎么又进水了?”
事实上,曾坤千里迢迢的跑到云雾来找陆政东的晦气,个中缘由张子华也不清楚,不该打听的他不敢打听,这些家伙有时候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可不想自讨没趣。
前面的曾坤又一番拳打脚踢,羞辱谩骂,只是地上的中年男子,如同死狗一般既不回击,也不叫喊,曾坤看到那熊包样,似乎快意无比,这才扬长而去……
躺在地上的陆政东慢慢爬了起来。一张和他年纪极不相称的饱经沧桑的脸上,一抹惨然的笑容浮起。
他从小就跟着厂里的一老师傅习武,这些年一直不曾丢下,曾坤的那一顿拳打脚踢对他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他的伤在心上。
当年在京城国企的时候,偶然撞破了曾坤家那老王八蛋曾怀德见不得光的事情,被曾怀德倒打一耙,他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多半都是拜曾怀德所赐,他也曾奋力一击,但是最终功亏一篑。
现在曾坤专门千里迢迢的跑到云雾来找他“叙旧”,看来曾怀德又进步了,自己就更奈何不了他了。
陆政东不由怅然一笑。
陆国戚?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这些年他不曾享受到云家的任何荣光,却尝尽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
当年要不是自己年少轻狂,母亲也不会抑郁而终;当年要不是自己少不更事,也不会被曾坤家那老王八蛋曾怀德倒打一耙,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刚刚曾坤拳脚相加的时候,他也想直接把那小王八蛋干掉同归于尽算了,但是最后他把嘴唇都咬出血也还是忍住了,他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可别人肯定会那这样的事情大做文章,一定趁机痛打落水狗,虽然他们真说不上对自己有多好,但不管怎么样,他们是母亲的兄弟姐妹、是他的亲人,在他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总还是收留了他一回,他不想再因为他给已经在风雨中飘摇的外公一家带去沉重的一击……
但他的心实在不好受,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手刃之,这滋味象一把把锋利的刀在他心上搅割着,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生不如死,不外如此……
许久之后,陆政东才渐渐从那种情绪中走了出来,轻喟了一声,微微偏过头,看着边上的一陇野花。
每年这个时节他都会来这里一次,凭吊逝去的父母,花谢花开,却终归不是曾经那一瓣,每一天世人都在演绎不同的离合悲欢,无数的相逢,无数的离别,都昭示着时光的流逝,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那该有多好?也许这许多的遗憾,也就不会发生!……
只是如果就是如果,没人能够回到过去,失去的已经永远失去……
陆政东呆呆的看着那野花,野花已被风雨无情摧折,只剩下残破的花瓣挂在枝头想要表现它的倔强不屈,但依然逃脱不了自然规律,秋风一吹,残花飘零,就如自己一般,这样忍辱偷生的苟延残喘着,以为总有一天能够把曾怀德那样的王八蛋给揭露出来,其实那不过是不自量力的螳臂当车罢了。
也许是到了一切都该结束的时候了,还是早一点去陪伴那边的父母……
想到这里,陆政东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身上的泥土拍打干净.母亲最在意这个,每次他出门前,母亲总是会给他收拾得利利爽爽的。
陆政东把自己仪容整理好,然后走向了他那辆老掉牙的摩托车。
摩托车怒吼着冲出了悬崖,呈现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向着谷底飞去。
声停,山寂,人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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